武举考试的第二天,箭术与兵器两项的第一名均由风玦取得,他靠自身实力说话,令在场所有参加比试的人心服口服。
比试的结果在当天送入宫中给皇上过目,不出意外的话,便会在第二天放皇榜告知天下。
“公子,你确定入朝为官就能为老爷他们报仇了吗?”晚上雨昭在兀笙的房间,为他整理明日拜见圣上的衣着。
“以后这样的话尽量别说出口,在京城一不小心就会惹来杀身之祸。”兀笙强调。
“恩,以后不说就是了。”雨昭把衣服挂好在屏架上。
“雨昭,你原本可以去过安定的生活,若随我卷入了这趟浑水,面临的将是不可预知的旦夕之危,你怕吗?”
“我的命是老爷所救,公子也说了我们是亲人,那么雨昭还有什么好怕的?能跟着公子出生入死,便是雨昭一生所愿了。再说,公子也会保护我的呀,对吧?!”
“呵呵,那不行的,我怎么忍心让你跟我一辈子。你不是对邑大哥他……”
“好了公子,你早点休息,我先回房了!”
雨昭自己说起“大虫子”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每次兀笙在她面前说起“邑大哥”三个字的时候,她就特别地紧张,只好一味的逃避了。
第二日辰时未到,兀笙跪地接过昭告他为武魁首的圣旨,即刻跟着公公进宫面圣去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前三甲跪拜。
“众爱卿免礼!”这是兀笙第一次听到皇帝南赫铭的声音,却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并不陌生的声音。
那位九五之尊高高在上,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俊朗的脸上藏着一抹如往常般放荡不羁的微笑,不是贺南是谁?
“武魁首如此盯着朕,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南赫铭明知故问道。
“草民惶恐,被圣上的英武龙颜所惊震,一时失了神。”兀笙一直低着头作拜首状,不卑不亢地回话。
“哈哈哈,如此说来,该是朕的过错了。武魁首平身吧。”
“谢陛下!”
“沈公公宣旨吧。”
南赫铭抬手,示意边上的一位公公宣读圣旨。
风玦作为武魁首,封为正五品都护,另外两人封为正六品勋官,皆从属于兵部。
此前的武魁首,通常是封为从五品官职,经过兵部考核或立下功绩,晋升为正五品及以上官职后方有资格站在金銮殿听朝议事。
南赫铭此次直接封风玦为正五品都护,意图再明显不过。
大臣们都是何等精明之人,自然明白了皇上对这位新起之秀的看好,谁敢藐视这个小小都护,就意味着是跟圣上过意不去。
除此之外,皇上还金口御赐风都护一座小府邸,作为他在京城的落脚之处,总不能让皇上钦点的武魁首、新任的风都护长期住在客栈吧,这丢的也是皇家的脸面。
田昌,你嚣张不了多久了!
兀笙当天就带着雨昭搬进了新府邸,想必是贺南早有准备。风府有三个院落,东苑、南苑、北苑分别以绿竹为墙环绕着主事大厅。
说是小府邸,可门楣高大,气派不弱于正三品官职的府邸。
打理家苑的所有事宜都交给雨昭,兀笙在日落前把玉妖娆接来了自己的新府邸,他想要在这里变得鱼龙混杂之前,与她分享这片只属于他们俩的净土。
“风儿,恭喜你了。”鹊儿跟雨昭一道在北苑整理房屋,玉妖娆则跟兀笙在南苑花前月下。
“你喜欢这里吗?虽说东苑最大,但这南苑最为幽静,这里的方竹也是三个院落中长得最为茂盛的。”兀笙说着摘下一片较大的竹叶,放至唇边。
“风儿可真是个多才多艺的宝贝。”竹叶发出的天籁之音让玉妖娆惊叹不已,轻移莲步倚靠在兀笙身旁。
“玉姐姐,你是第一个看到我用竹叶当乐器的人。”兀笙一手环在玉妖娆的腰间。
他能够竹叶吹调,却难以成曲,毕竟竹叶太小,音律无法齐全。这个小伎俩是他在狱焰谷中练出来的,至今未在人前献丑过。
“谢谢你,让我觉得如此幸福……”
“我想让你更幸福一些,玉姐姐我……”玉妖娆抬手覆在兀笙的唇上,嫣然一笑。
“风儿,你吹曲,我为你跳舞可好?”不是她不想要更多的幸福,而是她要不起。只好岔开话题,不让大好的气氛凝固。
“好。”兀笙吹起了那首《莫相离》。
月色渐浓,夜空中箫声飘荡,竹篱下舞姿妙曼。随后两唇相贴,若相惜,莫相离。
玉姐姐,该如何告诉你,我的心情?
玉妖娆回到艳香居的房间后,某个梁上君子再次出现了。他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不断提醒玉妖娆的任务所在。
“主公的耐性是有限的,你想挑战?”
“妖娆并未挑战主公的耐性,对于嫁入田家的事情,我已经对田番松口。你也知道田昌是个冥顽不灵之人,他不可能轻易答应让田番娶一个青楼女子回家。”
“哼,谅你也不敢!不过时间紧迫,你当以完成任务为重,像是今晚这种你侬我侬的桥段,最好不要有第二次。否则我实在不敢保证,那个小白脸能不能逃过主公的法眼。还有你想要救的那个人,你也不管了?”
“我父亲他……”
“这个我无法告诉你。”
“做完这件事,但愿主公能遵守诺言。”
“呵呵,这个我也无法告诉你。”
“那你请回吧!”
玉妖娆脱力般地坐在床上,她开始有些后悔了,后悔为了那个与自己从未在感情上有过交流的父亲而卖命。
娘亲恨他,所以对他的死活置之不理,可她却做不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娘亲给了她选择,选择任他自生自灭,从此忘记有他这样的一个父亲。或者选择救他性命,但却得豁出自己的性命去跟另一个人谈条件。
玉妖娆经过一夜的内心挣扎,毅然而然地选择了后者。
父亲的命掌握在那人的手中,而自己与他谈成的条件便是,为他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三件任务,而后自会饶过她父亲并还其自由。
娘亲的苦衷是什么?
是因为她不是在父母的期待中降临世间的生命,是因为她是娘亲遭受耻辱的见证,更是因为她身上留着番邦的血液!
如果娘亲真的对那个男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那么她完全可以不用告知女儿的身世,也就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到忠孝的束缚。所以娘亲是自私的,她的绝情绝义要由女儿来为她成就。
玉妖娆活得一点价值也没有,她也想像自己的娘亲一样,对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不问不顾,但她做不到。
她想着只要救他一命,还了这份带她到人世间的恩情,便再也不相往来。
她的娘亲,她不能叫,她的父亲,她也不能认。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个国家的人,又该站在哪个国家的阵营维护其利益?
她真的很累了,心力交瘁。
明明有一个自己想要依靠的怀抱,却不能肆无忌惮地靠近,明明对方想要给承诺,她却不敢要。
难道这一生只能步娘亲的后尘,接替她做那无情无义之人吗?
呵,现在想这些有何用,眼下这一关都还没解决,挺不挺得过都是个问题。而主公,阴晴不定的幕后操纵者,他会不会……
柳纤纤拜别了陆太傅和陆雪菡,高高兴兴地搬去了风府。
兀笙封官受府,对她而言就是个天大的喜讯。终于可以不用再寄人篱下,还能天天跟自己喜欢的人朝夕相处了,兀笙让她和兰儿入住北苑。
如今只有自己跟她较为亲近熟悉,总不能不管她的,也不能再让她们自行回云岐。
“院落都参观完了吗?以后就把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家吧。”兀笙试好了官服,走到院中对一脸兴奋的柳纤纤说到。
“恩,只要有风哥哥在的地方,哪里就是纤纤的家。”
“纤纤还小,外面的世界大得很,有时间就让雨昭陪你出去多看看。”多去外面走走,说不定能喜欢上别的公子少爷,那样的话,兀笙也不用再烦恼了。
“还是风哥哥对纤纤最好了。不过我更想要你能陪我,可以吗?”妙龄少女眨巴着大眼睛,真的让人很难拒绝。
“不可任性。我现在是朝廷命官,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朝廷的威严,所以不能再如以前那般陪你玩耍了,纤纤莫怪。”兀笙摸摸少女的头,他更愿意把她当做妹妹。
“哦,纤纤懂了。”明亮的眸子黯淡下去,里面是掩不住的失望。
兀笙换回便服后,没有与柳纤纤说上几句话,就借故去了太傅府,那里才成为了清净之地。
太傅府的书房中,今天这个话题已经不知道是两人多少次谈及了,陆雪菡的立场依旧未变,她不想自己的人生被所谓的命数操控。
陆渊看着女儿意志坚定,忍不下心去强求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炙兖大局已定,圣上也在逐步掌握朝廷和兵权,但他的后宫却一直隐患堪忧。后位虚空已久,陆渊知道,他要的就是让陆雪菡成为他的皇后,协助他共掌江山。
田昌把大女儿送入宫中的时候,圣上力排众议保住了皇后之位,只许了她一个贵妃,仅屈于皇后。
圣上年幼继位,方方面面都得为田昌马首是瞻。如果当初再妥协一步,让田昌之女掌权后宫的话,恐怕离翻身之日就更远了。
给武魁首封官之后,圣上便召见了陆渊。
南赫铭重提了迎娶陆雪菡为后之事,语气不同往日的随和,而有着一种不容商量的逼迫,因为他不想再等了!
陆渊尽心辅佐南赫铭,对于这个年轻的帝王,他问心无愧,有愧的是对自己的夫人和女儿。所以这次只要陆雪菡不同意,他仍然不会强迫,即使赔上自己的官爵和性命。
“爹,女儿还是那句话,不入后宫!”
“唉,爹何尝不知道菡儿的想法,但如今圣上态度强硬,若是再让他查出当年……”
“他不会知道的。”
陆雪菡十六岁那年,在随父亲下江南处理公务的途中,偶遇了一名遭人暴打的江湖术士,打他的人骂他信口雌黄。
陆渊命人驱散了人群,术士上前谢恩的时候,车帘被风吹起,让他看到了坐于马车内的陆雪菡。
术士脸色大骇,立即下跪磕头不止。
陆渊见其人反应异常,下车究其因由。原来是那术士误以为马车上坐着的是某位皇宫贵人,怕遭责难所以跪地求饶。
陆渊解释说车上之人是他刚及笄的小女,既无婚配,更没嫁人。
术士露出狐疑的神情,不过知道了自己不会惹祸上身,心下也就豁然开朗了。只是临行前在陆渊耳边悄声说了一句:秀毓名门,身贵为凤。
是了,如果那八个字被圣上知晓,陆雪菡便是以死相逼,她也逃不脱入宫为后的命运!
术士的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任何一位帝王都不会允许有凤后命格的女子脱于掌控,要么入宫,要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只这一件事,希望爹成全女儿!”
“菡儿放心,爹一定尽力所为!”陆渊走到陆雪菡身边,把女儿搂入怀中,是时候改被动为主动了。
还好南赫铭敬重他这位恩师,也是真的爱着陆雪菡,一直尊重她的意愿,没有早早的将迎后之事昭告天下,那么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兀笙是来太傅府正式拜谢的,关于贺南,他没有多问。
陆渊在书房与兀笙单独见面,一方面传达了圣上希望他能为炙兖建功立业的意思,另一方面也以自己的角度给兀笙分析了朝堂局势,要他跟着兵部司戎李正为好好磨练。
李正为是皇上的心腹,皇上让他跟着李正为,是想彻底揽回兵权,好与田丞相的势力抗衡。
皇上如此信任兀笙,也是当初他在贺南面前表明了入宫的立场,目的就是为了推翻田昌。可以说在对付田昌这一点上,皇上与兀笙志同道合。
加之兀笙身负血海深仇,势必会不遗余力地去对付田昌,皇上自然就省事很多。
再者兀笙没有显赫的家世,一个人立下再多功绩,皇上也能达地知根,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他,不让他成为下一个田昌。
这个如意算盘,南赫铭以为胜券在握。然而世事无绝对,人算不如天算!
“过几日便是菡儿娘亲的忌日了,老夫在朝中脱不开身,想拜托风都护陪小女走一趟。”陆渊每年都会带女儿去拜祭,今年恰逢菩桑的使节入京,他不能不在场。
“大人客气了,风玦一定会护雪菡周全。”
“菡儿,你要是想在菡菱苑多待几日也是可以的。风都护这边,为父自会向皇上禀明。”
“谢谢爹,谢谢风大哥。”
雪菡的娘亲葬在有半日路程的城西乡下,长眠于宁静安详的环境中。那里山清水秀,陆渊修建了一座小巧精致的菡菱苑,每年都可以小住上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