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南柯急忙将人小心拢入怀中,从袖中掏出那瓶疗伤之药,让他吞下。他将东方不败为冷汗浸透的鬓发拂至而后,目中怜惜愈发。
他见东方不败面色稍稍好了些,才对风清扬拱手一笑:“这场比武,是前辈赢了。”
比武么……
风清扬不语,只是缓缓闭眸。
风清扬淡淡看两人疗伤,缓缓迈了一步。他扬剑,断剑直指东方不败:“魔教之主既敢踏入此地,想来已做好失败准备。既然如此,那便留下你的命罢……也算是这些年来,老夫为正道同盟所做,唯一贡献!”
语罢,他陡然睁开眼。
——眼中冷光闪动,杀意无边!周遭陡如森冷阴寒,飞鸟扑棱翅膀恐慌离去,而田伯光陡觉狂压扑面而来!他不可抑止般后撤一步,骇然凝视眼前老人。青袍微扬,他脊柱却笔直,宛若一把利剑,而剑势锋锐,一往无前!
东方不败一窒。略有平息的气血再度沸腾,又吐出一口血。
南柯踏前一步。
——只此一步,堪堪抵住剑势!
他深吸一口气,面色白了些许,又小小迈前一步。“世人时常谓之曰魔,”四下如死亡寂寥,除心跳之外,便听的他这般说。“却不知风前辈认为,什么是魔?”
风清扬不语。
压力依然!
东方不败拭去唇角血迹,扶着树干缓缓站起,顶下浩瀚杀气,与南柯并肩而立。宽袖之下,两手紧扣。
风清扬依然不语。
漫天杀气稠密无隙,将两人俱网入其中,无可逃脱。
南柯恍若未觉,笑容一如既往,从容不迫。
东方不败脚下一软,差点便瘫倒在地。南柯放了手,转而扶了他的腰,让他靠着自己肩膀,这才缓缓道:“昔日晚辈于少林向方证大师求证,方证大师曰:魔者所谓魔罗,便是夺命。因夺去一切众生之法身慧命,使其永世无法成就佛之期许,无法渡苦海彼岸,立地成佛。”
风清扬一顿,将目光放到南柯身上。
淡漠,清明,覆着一分看透世事的沧桑。
“魔又名恶者,因为多情多欲好生恶死,并杀害一切出世之善根;又名恶极,因依靠佛法,而得到善利,非但没有饮水思源的报恩,反而忘恩负义的加毁;又名华箭,因为好像一朵鲜花飞来,眼看是花,其实中了一箭……”
他不看风清扬,只是替东方不败擦去额上汗水。
“佛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这世上无处不在是魔,心魔也好病魔也罢。是以他要渡人苦海,到达西方极乐……既是如此,又何谓之曰魔教?”
风清扬闻之沉思。
而东方不败凝眸,缓缓浮出一丝笑意。
他的南柯,似乎比以往愈发会说话了。
圈在腰际的手又紧了一些,便听到身旁之人继续道:“自古正邪不两立。然而正难道便是毫无偏倚的正,而邪又是毫无正确的邪么?便拿六十年前华山气剑之争来说,剑宗除了前辈您几乎全部覆灭。那么气宗,难道便是所谓的正?正邪之分,其实也不过夺江湖天下之分!自古胜者为王败者寇,所谓的正道邪教,亦不过只是胜利者自编自排而已。”
风清扬指尖一颤。
南柯继续道:“除了佛陀,谁又能说自己没有任何恶念?这般一来,你五岳与我魔教,又有什么区别?”说着,又冷笑一声,“以晚辈之见,正道之所以为正道,便是习惯、并懂得掩饰罢了!”
南柯说罢,便闭口不再言。
风清扬依旧不语。
良久,缓缓放下了长剑。
漫天杀气如潮水般悄然褪却,山林又恢复平和清幽。田伯光豁然回神,已是冷汗淋漓。
风清扬深吸一口气:“为何要告诉老夫这些。”
南柯挑眉:“大抵是因敬仰,抑或这世界唯一清醒之人唯有前辈你。晚辈已入这一句局。除非棋局完结,无可脱身。”
风清扬叹息一声:“可惜老夫已老了!”
“是。”南柯漫不经心轻笑。“是以我家教主大人此番前来,只为比武。”
风清扬目光略有柔和:“年轻人,你太狂傲了!……可惜,却不适合学老夫的武功。可惜,可惜!”
东方不败皱了眉,正要反驳,听得耳畔之人失笑:“既是不适合,又何来可惜。与其人明知不可而为,又有何区别。”
风清扬闻之,紧盯南柯。而南柯亦不甘示弱,淡漠与之对视。
半晌,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风清扬瞧着他与东方不败,大笑道:“好多年了,不见小子你这样不尊礼数之人!甚得老夫心意!小子,将来若你我皆还活着——何时想到了,便带上酒,来看看老夫!”
南柯闻之微笑。
他恭敬行了个晚辈礼,扶了东方不败告辞而去。
直至三人背影再看不见,风清扬才陡然变了脸色,无可抑制般吐了一口血。
而他后背,青袍已为血色染红。
他拂去嘴角血迹,苦涩一笑:“江湖果真是能人辈出……令狐小子……希望你将来运气够好啊!”
秋风拂过,其挺拔的躯干亦显佝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