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格外的圆,像是浸过鲜血一样,异常的赤红。
平儿被人们五花大绑地扔在一堆木柴中,他嘲笑般地看着那位张大仙。
一张铺着黄布的桌子上,放着两根红烛,一顶小香炉,几根香,一沓印着红色咒文的黄纸,一碗白酒和一碗清水。桌子的两边还立了两排驱魔的黄旗幡。
张大仙是个干瘪的小老头,留着一撮山羊胡,戴着一顶黑色高帽,穿着囧囧囧囧袍。佝偻着身子,,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正拿着铜剑,围着桌子转圈,口中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咒文。二十米开外,围了一圈的村民,大家一句话都不敢说,又敬畏,又紧张地看着张大仙作法。
“亥时已到,入定!”张大仙高喊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举剑挑起一符,烛火燃起一角,一口白酒喷去,火苗串起,入清水,火灭。
“喝!”掐着平儿的脸,将那碗水硬倒进口中,张大仙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
“噗!”平儿将口里的水反喷在张大仙的脸上。
张大仙用长袖擦了一把脸,碎了口吐沫,骂道:“妖孽,大限已至,还不知悔改!”
“点火!”张大仙冲身旁的壮汉喊道。
几个人恭恭敬敬地上来把平儿身边的木柴点燃。
炙热的火焰片刻就把平儿困在其中,火愈烧愈旺。
平儿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这让他想起了那一夜,哥哥抱着他,和他约定一生一世都在一起。
至今还记得哥哥身上的味道。可是,哥,你现在又在哪?
平儿抬起头,绯红的月亮诡异得美丽,散发着罪恶的气息。
相见注定离别,开始注定结束。
是我错了吗?平儿的眼里充满了悲伤。
既然我最爱的人已经死了,那么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了。
不如……
大发善心,毁了这个无情无义的世界,再创个新世纪好了……
平儿嘴角浮起一丝邪恶的笑:“炫,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炫毫发无伤地穿过火焰,在平儿的身后将他紧紧地抱住,冲着他的耳朵,哈着气,柔声道:“怎么,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就想我了?我的妖孽。”
火还在热情地烧着,烧焦了平儿的衣角,火势大得让外边人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我们缔结契约吧!”
炫的脸上又挂起他的痞子笑:“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听见就算了。”平儿扭过头。
“我不要。”炫不满道。
“那就废话少说。”
炫用手右手与平儿的左手十指相交:“你到时候后悔了,可不要找我啊。”
“我知道。”
炫郑重起誓道:“以吾之右,以彼之左。赤月当空,明鉴此契。吾以力于彼,彼以身伴我。不离不弃,荣辱与共。在此缔结。鉴!”
契约一启,一道红光冲破了夜空,染红了整片大地。
“上神显灵了!”张大仙兴奋地冲天高喊道。
村民们一起跪倒,向上天膜拜。
老村长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神并没有抛弃我们啊!”
炫带着平儿,乘着红光向山下飞去,丛山碧水,尽纳眼中。
炫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魇了,属于我的魇。我的左掌有你的名字‘魇’,你的右掌有我的名字‘炫’。”
平儿张开左手,一个发着红光的“炫”字在掌中消失了。
下了山后,平儿就再没理炫,焦头烂额地在找哥哥。
他走遍每个角落,焦急地喊着:“哥……你在哪……哥……哥……我是平儿啊……”
声音在山间回荡,空洞而伤感地被反复重复着,不厌其烦。
——没有……没有……这儿也没有……那儿也没有……
平儿的眼睛在充血,双目如箭般扫射着四周,像一只发了狂的小豹子。
——哥,你在哪,在哪?
炫躺在岩石上,抛玩着手里的石子,懒懒地道:“魇可真是薄情啊!刚刚还老老实实的在我怀里,现在却在急着找别人。天都快亮了,还没找到,你那小哥哥怕是不知叫哪个畜生给叼走,吃了吧!”
“我说炫,”平儿斜视他:“为我做件事吧!”
炫突然来了精神,吊起他的痞子笑:“你说。”
平儿笑着远望山上的祭台,狠狠道:“我要沐家村七百八十二口人,一个不少,全为我哥殉葬。”
炫的嘴角吊得更高了:“了解!”
然后平儿抬高眼角,遥望北方的夜空,若有所思道:“炫,你不是曾问我夜夜眺望远方的天空,到底在看什么吗?”
“可是你一直没告诉我。”炫有点介意道。
“我现在就告诉你。”平儿的眼神变得迷茫起来:“每到子夜,遥远的北方,就会有一个女人在召唤我。她说:‘平儿,我心爱的平儿,到娘这里来,带娘一起回家吧。你是娘心里的痛,娘对不起你啊,我苦命的平儿……'每一夜每一夜,吵得让我睡不着觉。我想,她或许知道,我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炫也看向北方,一脸严肃的表情——一个女人?是那个传说中的亡国妖姬,吟夜公主吗?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接下来的故事,就是十三年后了……
游戏开始了,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局中人谁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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