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凌封抱起云竹跟着锦玉到了‘浮云阁’。因为刚才的事情,云竹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凌封给他倒了杯水安慰着“别担心,看把你吓的。我知道做小倌的哪个没受过罪,过两天伤就会好的。”
“不,没那样容易好的。恋尘身子很弱,以前袖青给吃了囧囧的药,结果竟弄的发了好几天的烧。最后请了大夫一看才知道恋尘的体制很特别,是那种‘至阴至寒’之体。听说不知道多少人中才会出这一个而且多为女xing。因此被这太热的药一冲,竟跟毒药一样伤身。而且恋尘囧囧很不适合欢爱,每次袖青调教完我们,也就是一天的工夫我们就可以下床了,可是恋尘却伤口总是愈合的慢,不知道为什么吃的药在恋尘身上药效就会慢的很,通常发个烧什么的小病都要好几天才能好。”云竹轻轻叹着气“我们都是一起被卖到这里的,大家关系一直很好,看到他那样我心里好生难过。
凌封安慰了下云竹,好奇的问到“恋尘身上的那个香味和那满身的血纹是怎么弄的?”
锦玉皱了皱眉头“本来这事情是袖青最不愿意提的,但是竟然你也看到了我就告诉你好了。”
锦玉开始叙述起来:我们三个是一起被袖青看上买进馆的。也只有恋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们问他时候他总说不记得了。袖青很看中恋尘,其实也难怪,恋尘从小就有种我们无法相媲美的魅力,像个不沾人间火的仙人。就连袖青都说他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冷傲之气,生着一身仙骨,让人有无法接近的感觉。他身上那清香是进馆大概五天左右便冒出来的,连袖青都不知道怎么解释,而他自己更不知道。来馆里的人看到恋尘都还以为进错地方了呢。不管袖青怎么调教恋尘都沾不到一点风尘气息。进馆三年以后,我们三个就有了‘牌子’开始接客了,袖青从小让我学唱,让云竹学舞。我们很受客人喜欢,但是恋尘的牌子很少有人点,其实他身上没那血纹时长的很漂亮的。嫖客说恋尘让人觉得太冷了不像是小倌儿,跟他在一起总觉得不敢碰不敢动的。结果袖青什么都不让恋尘学只让他读书写字画画,袖青说恋尘太冷了,多看点书有了书卷气能将那冷气冲淡了,让人好接近点。这个方法果然很有效果,恋尘慢慢变的柔和多了,虽然说话的声音很清冷但是那冷傲的气质淡了而多了份出尘的气质,引来越来越多嫖客的喜欢,恋尘的琴其实弹的很好的,好的让你简直觉得那不是人弹出来的,而是神仙弹的,但是从来没人教过他弹琴。袖青说那是他以前家人教的吧,但是恋尘说他不记得了。不过恋尘在外面从来不好好弹琴,他说每次弹琴的时候总觉得琴弦像是要被自己拨出去了似的,说万一弄断了袖青会生气。慢慢恋尘的名气越来越大,我们现在是这里的红牌,其实恋尘那会儿红的我们没有一个能跟他齐名的,现在他那个样子说了怕你也不信。其实他那样子是一年前出场子给人弹曲儿的时候弄的,那时候袖青正筹划着让恋尘破身囧囧,说等能接客过夜了就更红了。袖青让我们两个一到年龄就破了身,而恋尘一直没有让破身是因为他身子不适合欢爱,怕过早了会伤他寿命,恋尘可是摇钱树,那时候光出场子弹个曲子都要出好多银子。结果那次出场子却断送了恋尘,当时瞳儿就是伺候恋尘的贴身小厮,那天加上瞳儿还跟了两个人一起出去的,到半夜回来的时候,说是恋尘受了伤,说他们路过城隍庙的时候遇到几个江湖上的人打斗,结果因为没注意到一个什么东西从恋尘肩膀上擦了过去,当时一看没什么只是破了皮,看到那划破恋尘的东西往前飞去瞬间就杀了好几个人当时就吓的躲了起来。结果回来后,第二天恋尘就开始发烧,越来越厉害,然后那块儿破皮的地方就开始生出那可怕的血纹,慢慢延伸就成了现在的样子。袖青找了很多大夫都看不好,说恐怕是得了什么怪病。慢慢袖青放弃了,现在听到人提恋尘的名字袖青就发脾气。
“恋尘那样疼瞳儿是因为恋尘出了那事情以后,很多从前对他好的人,巴结他的小童一个一个都离开他,只有瞳儿像对亲哥哥一般一直伺候着恋尘,从来不觉得恋尘身上出的东西害怕。其实瞳儿也是个命苦的,那样依赖恋尘是因为他哥哥以前是别家的小倌儿,最后被人给弄死了,那时候他寻死的心都有,是恋尘让他当贴身小厮的,对他跟亲弟弟一样,从那以后瞳儿就把恋尘当亲人了。”云竹起了身用忧郁的眼神看着窗外“不知道将来等我们过了势头,会沦落成什么样!”
快到黎明时,凌封才同飞影回到了客栈。刚推门进去红叶就冲了出来,两个眼睛满是黑眼圈的,显是一夜没睡好的样子。
“少主你们总算回来了!红叶等的着急死了。”
“你着急什么,我们是去逍遥快活你小姑娘好好睡觉。”凌封笑着坐到床边“放心飞影乖的很没敢碰女人。”
“怕是碰也没的碰!”飞影顺口说了出来。
砰~!的一声一个枕头甩到了飞影头上,红叶指着飞影骂到“怎么,没碰女人你后悔啊?”
寻安城已经呆了好几天了,不知道为什么脑中总浮现出那个叫恋尘的小倌儿,连凌封自己也不清楚,不管从前那个恋尘多么风华绝代光彩照人的,但是自己并没见过。凌封心里笑着自己,没想到自己也有同情人的时候。
凌封坐在寻安城最大的酒楼里,桌上满是美味家肴。身边正陪着从妓院里带出来花枝招展的姑娘红莺,美人娇滴滴的偎依在凌封怀里,用那玉手端着酒杯满脸桃红双眼中春光无限。
“公子!让奴家喂您喝嘛!”
凌封半眯着双眼用手端起桌上的酒杯笑着说“来,我喂你!”说完将含酒的唇吻了过去。飞影坐在一边真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到哪里才是。就说奇怪少主今天是怎么了出来竟然不带红叶,
“小公子,你怎么了?难道您嫌弃奴家不如红莺姐姐美貌?”坐在飞影身边的绿衣女子无骨一般往飞影身上靠去,飞影赶忙一个躲身,心中不停叫苦“没,姑娘请别这样你~~!你坐好了。”吞吞吐吐才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逗的一旁的红莺笑的花枝乱抖。凌封笑咪咪看着飞影觉得这孩子还真是有意思啊,说带他出来见世面刚还高兴的现在真见了却成了这般模样。
“别拿我的钱,那是我的!”凌封正觉得好笑突然被门外街上男孩子尖锐的声音弄的扫了兴致微微皱起了眉往声音的源泉扫了一眼,却看到那个喊叫的男孩子正是上袖馆瞳儿。此时瞳儿死命抱住一个男子的裤腿不放嘴里不停的喊着“把钱还我~~!还我~~!”
两个男子穿的普通的布衣,但是一看就知道是些泼皮,专门干不劳而获的勾当。眼前一个高点的男子狠狠的抽着被瞳儿抱住的腿吼到“小鬼滚开,实象点听到没,老子什么时候拿你钱了?”
“求你,你还我,今天的钱不能给你们,这是救命用的。”
“我呸~!救命用的?老子我看是你恐怕从那个丑八怪小倌那里偷来的,想换换伙食吧,哈哈~~~!”
另一个男子向瞳儿吐了口口水“我告儿你啊,上次你被其他妓院的小厮欺负,她娘的!还不是被老子看到帮了你,要不你现在还不知道成啥样呢!”
“我知道,可是上次我把我一个月的工钱都给了你们了,这次的真的要救命的,求你还我,等下次发了工钱我一定给你们。”瞳儿急的快哭出来
“呸,你骗啊,救命?明明看你在老刘头那里买鸡汤还特地多给了两个铜板让加点鸡肉进去,你当老子我是瞎子啊。”
瞳儿愣了愣,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咬了上去“啊~~”男子传出杀猪般的吼声“妈的,混开你这个下贱的胚子。”说完用力将瞳儿踢远两人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瞳儿独自爬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路边围观的人没一个敢说话的,恐怕这样的事情多了去,要管也管不完,再说谁吃饱了没事干管这档子闲事。得罪了这样泼皮以后还怎么做买卖。
“小二!”凌封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夹起一块儿糖醋里脊细嚼起来
“来喽!这位爷您有什么吩咐?”
凌封瞧了下门外的瞳儿“去,把那孩子叫过来!”
“是!爷这就来。”过了片刻,瞳儿莫名其妙的跟着小二进了来,瞳儿本来家里就穷,如今进到这寻安城第一酒楼早就被这富丽堂皇的阵势吓呆了,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那个烂,连眼前店小二都比自己穿的好了不知多少心里酸酸的不知道叫自己进来的人到底是什么人?脑子拼命搜索着好象没有认识什么特别有钱的主儿,难道是恋尘哥从前的恩客?想想不太可能,自从恋尘哥过了势头得了那怪病后就再没人去理睬他了。难道~!难道是~~~那个三爷?糟糕!瞳儿吓的手开始发起抖来,不行必须快逃,便转身往外跑去,“喂~~!喂~~!小子,我说你跑什么?”店小二赶忙追上去
“别,别追我,我还有事情,我~~!”瞳儿看到有人追他更是着了慌的跑,不小心载到了地上
小二喘着气追到了街上一把拉住瞳儿气喘吁吁的擦了把额头的汗“我说~~!小~~!小子,你跑什么?又不杀你!快跟我过去,你不回去我怎么交差?”
瞳儿想到三爷那恶狠狠的样子,还有把恋尘害成那样子,心里又恨又怕,拼了命的挣扎想要脱身。店小二弄的没办法结果还被瞳儿恨恨咬了一口。
“你放开他,我带他过去!”一个好听的声音,瞳儿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帮自己把三爷手下打晕的大哥哥。
飞影走到瞳儿跟前温和的笑着说“别怕,是我家少主要见你,没什么的!”
“你家少主?”瞳儿脑中拼命搜索着
“对,就是那天在上袖馆给恋尘公子盖衣服的!”
“啊!是那个同时点了云竹公子和锦玉公子的那位爷?”瞳儿这才想起凌封“叫,叫我做什么?我还有事情,我~~,恋尘哥现在不能接客人。我,我要回去了!”瞳儿心想这些个有钱的主儿说不准心里都想的什么,如今恋尘哥身体未好可不能再被他们折腾了,能叫住自己除了找恋尘哥的事情还能有什么。
飞影笑了笑“放心!我们不会找你那个宝贝恋尘哥的事情的,我们少主只是看咱们还能遇到觉得有缘分对了,你的钱不是让人给抢去了吗?走我们少主就问你几句话,问完了我把抢走的钱给你。”
“真的?你能给我五个铜板?”瞳儿眼睛一亮
飞影心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几个铜板就被弄的忘了刚才的死也不去的决心,便轻笑着说“恩,给你五个铜板放心。”
瞳儿用力点了点头就跟着飞影往酒楼走去。
“你盯着我看什么?”凌封好奇这个孩子为什么到自己跟前以后就一直盯着自己看
瞳儿被凌封这一问才缓过神来,慌忙小声说“我只是觉得您很好看。”
“噢?真的吗?我比你恋尘哥还好看?”凌封打趣的问着
瞳儿开始还因为自己说话太没规矩而后悔现在看凌封一点也没生气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便来了勇气赶忙说“没有,你没有恋尘哥好看,不对,是没有恋尘哥没生病的时候好看。!”
“噢~~!”凌封故意皱了皱眉
瞳儿慌忙说“我的意思是,你的好看和云竹公子和锦玉公子还有袖青他们不一样,他们也好看,但是但是没你看上去这样,这样有气势!”
“哈哈哈!小鬼头,爷怎么能跟他们那些人做比较呢?爷那是有气质,是贵气你懂吗?”一旁的红莺被瞳儿早逗的不行了。
“恩,恩,就是有气质。”瞳儿用力点着头生怕别人不理解他的意思
凌封笑了笑拿起桌上的一块儿点心“来,过来吃点东西!”
瞳儿还以为自己耳朵听差了,呆呆的看着凌封“真的是给我的吗?”
“当然了,傻孩子!”红莺赶忙招呼瞳儿过去拿。瞳儿从来没吃过这样高级的点心,肚子里不知道已经吞了多少次口水,伸出小小的手正要接糕点,忽然停了下,将手收了回来。
“怎么了?嫌不好吗?”凌封没小到这小鬼还真会挑剔
瞳儿慌忙摇了摇头只是低着头不做声
“怎么了?再给你个!”凌封又拿起一块儿点心递了过去
“不,不是的爷,够了一个就够了。”瞳儿拼命摇着头“爷,我能不能求您件事情?”
凌封一愣,心想这孩子还真聪明,难不成觉得不够还想要更多的。我到要看看你还要什么“说吧,什么事情?”
“爷,那您别生气!”瞳儿偷偷看了看凌封的眼神
“不生气,说吧!”
瞳儿慌忙跪到地上给凌封磕了个响头“爷,糕点我不要了,您能把您桌子上剩下的那半碗燕窝给我吗?”
凌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了看桌上的半碗燕窝早已经凉透了,心里觉得奇怪。难道他想喝燕窝?
瞳儿看出了凌封的意思赶忙说“爷,恋尘哥自从那天被三爷害的到现在还没好过来,发了两天的高烧,今儿早上才退烧,结果因为,因为身体不行吃不进东西,所以只能喝点稀的,我给他煮了米汤结果,还是喝了就吐,只能喝进去一点点,医生说恋尘哥身体太弱了又不肯拿钱买药,只是买最便宜的止痛粉再这样下去怕撑不住,所以叫我弄点有营养的东西给他吃。本来今早上我把存下的五个铜板拿出来想给恋尘哥买点剩下的鸡汤,结果还被人把钱给抢了去。听馆里的有钱人说燕窝很能补身子,所以我我~~!”瞳儿双眼就盯着桌上那半碗燕窝一动不动,生怕一下看不到就会跑了不成。
凌封突然脑中满是那恋尘那天受伤的身影,还有那双寒冰般清冷眼睛却因为看到瞳儿而冲满了柔和。想想那孱弱的身子,再发了两天的高烧又吃不进去东西,心中起了恻隐之心“飞影叫小二从弄一碗燕窝来让瞳儿带回去。”
“真的?爷您真是好人,瞳儿带给您磕头了。”瞳儿做梦也没想到这个有钱的少爷竟然愿意给恋尘哥从新做一碗燕窝让自己带回去心中的感激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就只知道磕头。
“爷,我看您还有事情,我姐妹两个就先回去了,下次您一定还来点我们的牌子啊!”红莺虽然是个妓女但是也很识大体,知道自己该走了。
凌封点了点头叫飞影送他们回去。
“爷,您真的要跟我去看恋尘哥吗?”瞳儿小心的捧着手中的燕窝对身边的凌封说
“恩,看看。爷我觉得他眼熟。”
“这样啊,那也是缘分呢,恋尘哥能被您看上去眼熟真幸福!”瞳儿傻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高兴啊,爷您真是好人,您都不嫌弃恋尘哥变丑。还给我燕窝让我拿回去给恋尘哥喝。”
凌封看了看身边天真的孩子淡淡的笑了笑“我问你,你不是说恋尘从前很红吗?难道他没给自己存点钱看病?他病成那样袖青不管吗?”
瞳儿显是被说了伤心事低下了头闷闷的说“袖青早不管恋尘哥了,不能赚钱的小倌活着也是白活,恋尘哥才得上那病的时候袖青拼命找大夫看,结果都没看好最后就放弃了,但是恋尘哥自己一直觉得能治好于是拿自己存的钱看病可是也没有起色,最后也放弃了,估计剩下不多钱了。从那以后恋尘哥就被搬到了上袖馆最破的房子里而且唯一的收入就是给人躲在帘子后面弹琴,拿到自己手里只有一点点。从那以后恋尘哥就一分钱也不舍得花,连生病了也不看大夫。其实爷,钱不就是为人服务的吗?我就觉得恋尘哥这点做的不好。可我每次说他他就生气,所以就不敢说了。”
不舍得花钱?那为什么那天在玉器店里恋尘竟舍得花银子给瞳儿买玉佩做生日礼物!凌封笑了笑看来小鬼还没收到那礼物才是“瞳儿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生日?”瞳儿边走边想然后摇了摇头“从我亲哥哥死后我就没过过,所以不记得了。怎么了爷?”
“没什么,看快到了!”凌封指了指上袖馆的后门。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去
凌封没想到这上袖馆的前院和后院竟然差了这样多,一个是亭台楼阁,一个却是破烂凄凉。眼前的曲里拐弯的小道通往各个小院子,每给院子里盖满了平房。这里的房子看上去很破旧。地上的青砖早已经坑坑疤疤不像样子偶而会看到几个小倌像是刚睡起来的样子懒懒散散的在院子里洗梳。
“爷您慢点走,这里路不好走。后院子住的都是普通小倌儿,除非有人点了名才可以在前院的厢房里陪客人过夜的。没点名过夜的都住这里。”瞳儿一边解释着一边带路
“那云竹他们也住这里吗?”凌封怎么也想不到云竹会住这样的地方
“当然不会了,云竹相公可是红倌,像他们都住前院子的宅子里,不知道比这里好多少倍呢,对了过去我和恋尘哥也住前院的,那时候恋尘哥住的可是‘怜香阁”那里连被子都是上好的缎子。瞳儿说的眼睛都发起光来,显然是回忆起了从前的好处激动的不能自己。
没走几个道就到了一个旧屋子前。瞳儿慌忙推开屋门进了去,屋中一股潮湿且加杂着血腥的气息随着门开迎面扑了出来,凌封皱了皱眉勉强跟了进去。只见屋中就一间房子,正中对着的地方摆了张床,旁边一个旧桌子和个没了一边门的破柜子。墙的另一边放了张小床显然是瞳儿睡的。瞳儿将燕窝放到桌子上,小心走到恋尘床前轻声唤了声“恋尘哥?你醒了吗?”
凌封走过去一看,床下放了个盆,盆里满是沾满了鲜血的布条,瞳儿赶忙给凌封搬了个凳子用袖子擦了又擦,不好意思的说“爷这里太脏了您就将就坐下,恋尘哥这两天身子不行我都没怎么收拾屋子”然后不要意思的将床下放满血不条的盆拿了出来“我把这个先拿院子里泡起来,然后拿个碗来,您先等等我。”
瞳儿出去后凌封走到床前,在这空气浑浊的地方恋尘身上的那股子清香实在是让人觉得舒服。凌封仔细端详了床上躺着的人,恋尘没有戴面纱,苍白的脸上或许是因为睡着的缘故那鲜红的血文如今变成了暗淡的颜色,长长的睫毛时不时微微颤动着,黑色的长发铺满枕头。凌封突然觉得其实恋尘现在这个样子并不是多难看。
“恩!放~~~!放了瞳儿~~!”恋尘睡梦中喃喃的说着
凌封叹了口气,心想都成什么样子了还担心别人。
这时候瞳儿拿着碗进了来,将桌子上的燕窝盛了半碗端到床边“恋尘哥你醒醒,看我拿什么了?”
“你不让他睡吗?睡起来再给他吃好了!”凌封觉得现在将人叫起来似乎不好
“没关系的,恋尘哥哥身体虚总是睡,叫起来没关系!”显然瞳儿早就很清楚该怎么做了,凌封则做到了一边,心想,这次是看清楚了,看来还是自己看错了,并没有什么熟悉的感觉,恐怕全是被恋尘身上的那股子清香给弄的来了。便笑了笑想还是快些走好了。
“瞳儿!我喝不下了,你喝吧,别浪费了啊!”恋尘清冷的声音唤回了凌封的思路
瞳儿撇了撇嘴“胡说,你就喝了没几口,快再喝两口,要不,要不。你的身子~~!”话没说完眼睛就红了起来。
恋尘并没有看到坐到一边的凌封,忽然勉强笑着说“瞳儿,你背过身去,我给你个东西。”
瞳儿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恋尘“不要,你别骗我,你定是不舍得喝,等我背过去你就钻被子里不出来了,我不要。”
“我不会的,听话!你不背过去我也不喝。”恋尘也耍起小脾气来。凌封心想瞳儿虽小,但是恋尘也只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而已这一耍起小脾气来才漏了点童气。
瞳儿扭不过背了过去,等转过身来的时候,恋尘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枚玉佩,玉佩上刻了个‘瞳’字。
“恋尘哥,这,这是给我的吗?”瞳儿瞪大眼睛盯着恋尘手里的玉佩
恋尘点了点头,微笑着看着瞳儿“你哥哥活着的时候我无意听他说过你是今天出生的,所以你今年也有十岁了,这个玉佩就是我送你的礼物。别家孩子到了这个年龄都有所以我就买了块儿刻了你的名给你。喜欢吗?”
“哇~~~~!”瞳儿扑到恋尘怀里放声哭了起来“恋尘哥好喜欢,好喜欢你,恋尘哥送我的东西我最喜欢了。”瞳儿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整天剩吃检用连看病都不舍得花钱的恋尘竟然给自己买了这样贵重的东西,护身玉可不是像他这样没爹妈的苦命孩子弄要的到的。
恋尘温柔的笑着,轻轻抚摩着瞳儿的头发。凌封看到恋尘的微笑一瞬间竟然觉得美的无法形容。不知道是自己眼睛花了还是怎么了竟然看呆了。
“对了,恋尘哥,你还记得上次被三爷欺负的时候那个给你身上披衣服的爷吗?”
“怎么了?”恋尘奇怪的看了看瞳儿
“这个燕窝也是那位爷送的,你看,人就在那里!”瞳儿赶忙指了指坐在黑暗中的凌封。
“恋尘哥,你看那位爷好英俊哦,而且他还说看你很眼熟所以来看看你,咱们真遇到好人了呢!”瞳儿小声凑到恋尘耳边嘀咕着。恋尘瞬间红了脸,因为屋门和窗子都紧闭着并未注意到还有人在,一被瞳儿一说便慌忙到处找了起来“瞳儿,快把我的面纱给我,这样会吓到人的!”
“没关系!刚才你睡的时候我都看到了!”一个充满磁xing的男声传了过来,恋尘慌忙戴上刚找到的面纱,硬撑着身子准备下床。
“恋尘哥,你别下来,你身子还没好!”瞳儿着急的赶忙去扶,但是恋尘并没有听瞳儿的,只是用手硬撑了着身体下了床。结果因为身体并未好,加上这两天又没怎么下床结果没站稳一手紧抓着床边的幔帐结果弄的整个幔帐都被扯了下来,身体向前面倒去。瞳儿毕竟还是小孩子在后面来不急抱住恋尘,恋尘心中一紧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紧紧闭上了眼睛听天由命。
“瞳儿说的对,别起了!”恋尘还没反映过来就觉得自己躺到了一个温暖的怀里。那种感觉真的好舒服好舒服。直到听到了凌封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被眼前这个男人接进了怀里。凌封将恋尘打横抱起从新放回了床上,好轻啊,竟然比女人还要轻,恋尘身体的重量让凌封惊奇。恋尘不要意思的慌忙拉起身边的被子将自己盖了起来,自从变成这副丑陋的样子以来没有一个人愿意看再看自己,更别说还将自己抱起来这样温柔的放到床上。恋尘的心从来没有如此温暖过。
“谢谢您,那时候拿衣服给我~~!”恋尘不知道该如何说“还有,谢谢您送的燕窝,真的很好喝!”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看上去很眼熟而已,现在看来恐怕是认错了。”凌封话里有点失望,确实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很眼熟,但是如今仔细看后却没有那样的感觉了。便笑着说“早点好起来吧,我还有事情先走了!”说完丢下恋尘往门外走去。
“慢着!”恋尘慌忙准备下床,想要留住凌封。凌封回过头去心想难道这小倌想榨自己不成,心中突生厌恶之感,真缠人,看来对这些烟花之地的人不能给一点的留恋,否则真会缠着不放。便头也不回的开门准备离去。
“别,请别走,我有话说!求您!”恋尘不顾自己的身体再次往床下扑去想要留住凌封。瞳儿一看恋尘如此拼命连身体都不顾了,便冲上去跪到凌封面前“爷!从来恋尘哥没有这样求过一个人,即使被嫖客毒打,被袖青惩罚,生病什么的从来没有,爷我们不会给您添麻烦的,一定是恋尘哥有话想给您说。求您听听好吗?”
凌封无奈的从新回到了屋子,心里烦的要死,看了看眼前的人不知道想干什么于是不耐烦的说“我很忙,没时间在这里耗时间。”
恋尘伤感的看着凌封“对不起您放心,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也不会缠着您不放,瞳儿你先出去下我有话要对这位爷说。”
瞳儿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恋尘从床上找了半天打开了一个木板从里面拿出一个布袋子,将布袋双手拖起对着凌封说“爷,这些银子是我存的所有的银子,我算好了,这些钱足够将瞳儿从这里赎出去了。而且还能剩下一点让瞳儿找个师傅当个学徒将来长大了就不必受我这样的罪。”恋尘双手微微发着抖,眼中满是忧伤。
凌封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原来瞳儿说恋尘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就是为了存钱为瞳儿赎身“为什么不拿银子为你自己赎身呢?”凌封看着眼前这个弱不惊风的少年
“我?算了,就我现在的身子,即使赎身了又有什么用呢?而且我存的这些银子根本不够给我赎身。我是小倌,袖青在我身上花了不知多少钱,不会这样轻易同意的。瞳儿还小,现在越来越大了,出落的越来越清秀,那天看到袖青看瞳儿的眼神我就知道如果还留在这里瞳儿的结局会跟我一样,我不想这样让瞳儿毁了一生。”凌封看着眼前这个故做坚强的少年,泪水在恋尘眼中不停的打着转“你放心把钱给我?不怕我拿钱跑了?”
“您不会的,我知道!您根本就不是缺钱的人。而且~~!而且~~我,我相信您!”恋尘终于忍不住了。泪水顺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洒落下来。凌封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轻声叹了口气“为什么你自己不去为瞳儿赎身?”
“我,如果我去,袖青是不会放手的。”恋尘慌忙准备起身下床。凌封摇了摇头“我的事情很多,你找别人吧!”说完起身离开了。
阳光从敞开的门外直射屋内,恋尘用手紧紧抓住胸口,只觉得好痛好痛!凌封回头看了看床上的恋尘便离去了。
这几天凌封脑中总是浮现出恋尘那日坐在床上哭泣的身影,瘦弱的身躯还有那紧抓着胸口衣服不住发抖的双手,脑中乱七八糟的。为什么这个少年总是牵着自己的心怎么也忘不了?到底是哪里觉得眼熟呢?可是明明专门去看过了什么也没发现啊?凌封一边想着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那哭泣的身影怎么也挥之不去,轻叹了口气对着飞影说“走咱们出去趟。”
“少主咱们去哪里?”飞影赶忙跟了出去“红叶出去逛还没回来呢!我们要不要等她?”
“不用了,让那丫头逛去,咱们去办件事情!”
两人一前一后的赶到了上袖馆,凌封坐到檀木椅子上悠闲的品着茶水。远远看到袖青赶了过来“这位爷您找我什么事情?”袖青依然是那样妩媚。
“没什么,我看上你这里一个小厮想给他赎身你开个价吧!”
袖青一听来的人只是给个小厮赎身觉得奇怪,但是竟然来了而且这样体面那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好好捞一把,反正小厮在这里只是伺候人的多一个少一个都没什么,便笑着说“不知道爷您看上的是哪个好命的啊?把名字给我说说!”
凌封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到桌上“瞳儿!”
袖青一愣,笑了笑便站了起来对身边的小童说“送客!”
凌封也是一愣,心想这上袖馆也太拽了,难道一百两银票连一个小厮都赎不起?于是站了起来对着正要走人的袖青说“你开个价吧!”
袖青站住了脚步,轻叹了口气从新回到屋子里坐下“开始我还以为爷是来开玩笑的呢,看来爷您是真不知道。不是我袖青不想要这钱,您这钱足够给一般的小倌赎身了,而是我收不起,如果您真看上那孩子了的话,您就收银票往城外找吧,如果快点还能看着下葬!”
袖青的一翻话说的凌封一时摸不着边“你说瞳儿死了?”
“是的,昨天找回来尸体的。今天下葬去了!我先告辞了!”袖青说完便丢下凌封离开了。
凌封回到了客房,心想这孩子恐怕也是命该如此了。不知道恋尘现在怎么样了!算了这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于是拿起本书看了起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是无法平静,每次想到恋尘都觉得乱烘烘的脑子里。刚才回来的时候叫飞影去找红叶了,怎么还没回来?
这时候只见飞影从外面带着红叶进了来。红叶看似玩的很是开心,大大小小的买了很多小玩意。
“少主,你尝这个糕点味道很好呢!”红叶把一包糕点放到凌封桌上!”
凌封看了下,继续翻着手中拿着的书不紧不慢的说“等会儿你去收拾收拾下,咱们就这两天准备回去了。”
“什么?才来了几天就回去啊?”红叶看是还没玩够。
“让你收拾你就收拾,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在这里竟浪费时间。”凌封瞪了红叶一眼“如果你喜欢这里,以后有空了给你和飞硬放假让他带你来玩。”
“少主,我才不带她呢,麻烦死了。在街上乱跑,弄的都找不到人了。”飞影发着牢骚
“我也不是要故意乱跑的,我只不过看到了个人,背面看着简直跟楚公子像死了!”红叶口无遮拦的脱口而出,等话出了口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但是似乎已经晚了,本来和乐融融的屋子里,突然静的害怕,凌封刚还面带微笑,如今却僵到了那里。拿着书卷的手微微有些发抖。片刻后缓缓的说“在哪里见的?”
红叶嘴张了张,竟没发出声来。
“少主,是送葬的队里见的。就是那天相公馆里的那个恋尘。”飞影知道如今不说是不行了。
凌封丢下手里的书“往哪边走了?带我过去!”
“少主,少主红叶刚是瞎说的~~~!少主您别去。”红叶一把抓住凌封的衣袖。
“走开!”凌封用力甩开红叶,夺门而出很快从眼前消失。
飞影赶忙尾随而去。
红叶被甩到旁边的柜子上,心里乱烘烘的:这是什么,这是怎么搞的。明明是出来散心的,明知道少主只要一遇到跟楚公子有关的事情就会失去理智,这到好自己竟傻的没头没脑的说错话。
如今正是秋天,这城外城里竟像是两个天地般,出了城门,刚还热闹非凡的景象竟像是做梦一般,路上满山的树叶开始泛黄,秋天一到,风就顺着西方像东方吹,犀利的风,从树枝间刷过去,半青半黄的叶子便纷纷飘落,时不时传来秋蝉的衰弱的残声。
没走多远来到一个岔路口,飞影左右看了看“刚才我就跟着红叶跑到这里的。不知道往哪边走了。”
秋风中,仿佛带有雁的鸣嗥。雁声凄愁,秋意更萧瑟。
凌封看了看地面,指左边的岔口“这边,这里有人的脚印。”
两人没走多远,便远远听到琴声,婉转悠扬。琴声中透着凄伤。其声悲凉,有如鲛人夜哭,跟着琴声走去,便看到一大片乱坟岗,萧萧落叶,天地中充满了萧瑟凄凉之意。
不远处的一座新坟,想是下葬的人已走完,这里就剩下跪在坟前的少年,少年背对着凌封,手中扶着一把六弦琴,一身青衣,黑发被秋风吹的狂乱的飞舞,苍白的手在六弦琴上游走。凄迷的曲调仿佛秋天的落叶随风飘洒,让人有种想哭的感觉。凌封看不见他的泪水,只有那悲哀的阴影,片片浮动,四周是一种空虚而苍凉的灰白色,这是一种接近死亡的颜色。
凌封痴痴的看着,看着少年的背影。那身型,那黑发,仿佛那里抚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静瑶。如此悲凉的场景,凌封心中阵阵抽痛。缓步走到少年身后,抬起手小心翼翼的碰触上那飞舞的长发。嘴微微张了张正要唤名,少年回过头来,用冰冷含泪的眸子注视着凌封,空气中满是冷梅那淡淡的清香,琴声停了,梦醒了。
凌封僵到了那里,手停在了半空。刚才的感觉瞬间破碎的四分五裂。顿时凌封心中一阵恨意他为什么转过身来?
少年就那样看着凌封,嘴微微动了下,哽咽着说“怎么是您?”清冷的声音刺激着凌封的大脑,让他立刻恢复正常。
“我去找过袖青了,可是晚了!”凌封条件反射般答到
少年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抚摩着坟土“瞳儿还那样小,不知道被谁囧囧后丢进了井里。如果如果不是我身体不好,他就不用出去给我买药,也就不会遇到那样的事情。”少年说着说着,突然用手用力抓住了胸口的衣衫,像是很痛苦的样子,泪水刷的涌了出来。“那些钱本来是想送瞳儿一个未来的,可是现在,现在却只能用在这里了,我用所有的钱给瞳儿买了最好的棺材也算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纤细的手指狠狠抓进了土里,后悔,悲伤、种种感情使少年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凌封看着少年晕倒的背影:就说自己为什么会被恋尘莫名其妙的牵动,就说自己为什么总是想见见恋尘,就说为什么怎么总觉得恋尘好象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原来自己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个少年并不是因为他身上的清香而是他给人一种与静瑶相似的感觉,如今看来正是那少年的背影看上去竟与静瑶如此相似。
“哈哈哈~~~~!”凌封笑了,大声笑着!笑声中满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