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我们在哪儿?”威莉问。
“是的,在几种意义上,”帕特尔说着,眼睛看到了一个街道标志。“我说是河滨路,在第103街附近。是的,有个标志,小姐。我们是在第103街。问题是,从这里我们往哪儿走?政府的特工马上就会动员起来,还有警察,也会集结起来对付你。如果你希望我继续帮你的忙,你就必须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给我解释清楚。”
“警察也会抓我吗?”威莉问。
“小姐,没有任何疑问。就我所看到的,警察跟追捕你的武装人员联手了。什么事情都不能只看表面,那些假装干好事的人其实是邪恶的主谋。”
“邪恶的主谋是我的未婚夫,”威莉说。“他的名字叫米歇尔·费伯,他表面一套,骨子里一套,这可以肯定。他谋杀了我的前夫和我女儿。”
“这是你的说词,是别人教你说的,你现在对我重复一遍。这我懂。你得鹦鹉学舌。不过你的故事倒使我想起了今天早报上看到的新闻。是那个人的名字——你未婚夫的名字。我敢肯定。小姐,让我查一查。”
“米歇尔的名字在报纸上?”
这似乎不可能,跟米歇尔的性格不相符,威莉不相信司机的话。再说,这个司机虽然很礼貌,也是个怪人。她在治疗院里见过一些人,他们跟这个司机一样,相信自己掌握着政府和军队内阴谋集团的绝密情报。这些人的问题在于他们的理论往往包含一定的真实性,就像你听说的,有些政府官员撒下弥天大谎给逮了个正着。这种偶然(甚至是基本)的精确性使得他们相信政府的许多部门都有阴谋集团。
卡尔佩什·帕特尔在第103街拐角处一栋非常漂亮的灰褐色楼房面前停了下来,他低着头,正在旁边那个座位上的一堆报纸中寻找。
“是的,就是那个名字。显然,我们在谈论政府特工散布的假情报。”威莉听到报纸翻动的声响。接着,帕特尔的手臂停止了移动,努着嘴巴微笑着。“哦,天哪,这些人也好意思对自己管理下的公民撒谎。真不要脸。你知道吗,帕特里克女士,他们指控你抢劫银行?”
“抢劫银行?”
“你是叫威莉吗?怎么取了个男人的名字?不是正而八经的名字,是个小名吧?取这样的名字你妈妈是怎么解释的?”
“我小时侯爸爸妈妈就死了——我没有机会问她这个问题。我想看看报纸。”
“得读读你所谓的犯罪事实,”帕特尔说着,把一份折叠起来的《每日新闻》从车中间那个长方形的塑料间隔板递给她。
威莉马上就看到了: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是用监视摄象机的胶卷冲洗出来的,她坐在新泽西大陆信托银行总裁本德尔先生的办公桌前。照片上的她身着那天穿的牛仔裤和棉羊毛衫,放在本德尔先生漂亮办公桌上的手握着一把手枪,手枪在她的手中显得大了一点。这则新闻的标题是:“想像力丰富的新手抢劫新泽西银行。”
“我没有拿枪,”威莉说。“我根本就没有枪。”
“图象合成,”帕特尔说。“能创造奇迹的技术。我相信这种事差不多每天都发生。瞧瞧他们说你偷了多少钱。”
“我没偷,是他偷我的钱!”威莉尖声叫着,扫视那篇配有照片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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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屋 第二十章(2)
威莉·帕特里克,三十八岁,得奖的小说家,专为年轻成年人写作,当地名人米歇尔·费伯的未婚妻,举着一把口径九毫米的手枪对准银行行长罗伯特·本德尔。帕特里克女士刚开始时请求向行长咨询业务,突然举枪要行长从她未婚夫的账户中提取十五万美元给她。本德尔先生说:“为了我的职员的安全,我就照办了。”她的这一举动令银行官员和新泽西法律官员不解。费伯先生是波罗的集团的纠纷调停人,据说他在欧洲某国首都开会,现已赶回来,给惹上麻烦的未婚妻提供帮助,同时协助当地执法机关的工作。波罗的集团的发言人阿尔多·皮诺什把帕特里克女士描绘成一个“情绪不稳定的妇女,有精神病史,急需治疗。”
“阿尔多·皮诺什,”帕特尔说。“明白他们的伎俩了吗?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关联的。你只需退后几步想一想,情况就明朗了。”
“‘纠纷调停人’,”威莉说。“他能把人给调停死了。”
“他会用枪打死你吗?”
“哦,打死还不过瘾,”她说。“首先他要打断我的骨头,然后用刀子一块块地割我身上的肉。”
“有什么安全的地方我能送你去吗?不用说,计时器会停的。不过,我得尽快回来拉人。你在这个城市里有家,对吗?”
“我没有家,没有。要家干吗?”
“那么你大概希望我去警察局报告你朋友被谋杀的经过。或者我应该到《纽约时报》编辑部把我看到的告诉他们。”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他们在找这辆出租车。”
故事就从这里继续——威莉是对的,一个开车行驶在西区高速公路上的警察看见了这辆出租车,反正是有个警察,我们知道这个警察喊出了他们所在的位置。帕特尔急转弯到了百老汇,让她下了车。她待在出租车里已经不再安全了,得自己照料自己。在这本书的后面,威莉上了路,知道了她一生中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
现在我得从自己的沙池里爬出来,尽管很不情愿,并开始为今晚的朗读见面会做准备。朗读见面会在纽约西区的“巴恩斯和诺贝”书店进行。这家书店位于第82街和百老汇交叉的地方,离这儿似乎有一百万英里。这件事是我的宣传员和书店事务经理两个人做的主;谁也没问过我喜欢在什么地方朗读自己的作品。阿斯特广场书店那儿很时髦,怎么样?联合广场有一个漂亮的朗读场所,怎么样?格林威治村东边的百老汇大街上有个书店,那儿又有什么错?不过第82街和百老汇街之间的这个书店是他们要我去朗读的地方,所以我得去那儿。
我得花五分钟厚着脸皮逗听众笑,然后从《迷失男女》中选几段出来朗读二十分钟。我听别人朗读他自己的作品最多也只能听这么长时间。接下来是常规的提问和回答。我很喜欢这个。最后我给排队的每一个书迷签名。
我保存了文件,查看了电子邮件——三封来自头脑混乱、心情愁苦的死人,就像擦掉墙上的污迹一样删除掉了——之后,除了朋友和向导西拉克斯之外谁还会走进来呢?他和往常一样出现在屏幕上一个空白的蓝长方形内。显然西拉克斯期待着在我朗读过程中会发生不寻常的事,他想要我经受住锻炼。
贱东西,今儿晚上你的伟大时刻到了
你得干得漂亮点,坚强点,勇敢点
虽然
对于你这样的孬种来说这并不容易
(喽喽!)
朗读你的书,朗读你写的
书中之书
听听大翅膀摩擦的声音!
亲爱的,你别无选择,
是该你修补的时候了,
你一定得修补!!!你所熟悉的生活
已经一去不复返因为你必须纠正错误!!
这个耍贫嘴、搬弄是非的家伙究竟想我发生什么事呢?贾斯帕 科尔,可能——我得请他们的职员对这个人留点神。
夜屋 第二十一章(1)
坐落在百老汇和第八十二街之间的“巴恩斯和诺贝”书店很大,朗读见面会就在书店的二楼进行。公关部的凯瑟琳·辛德曼朝面前的讲台望了一眼,说:“等待了这么久,我猜想你们跟我一样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今天的客人,他就在这里……蒂莫西·安德西。”
她那大号的黑框眼镜朝旁边看了一眼,对着他嫣然一笑,安德西从后面走过来,出现在全场三四十人的眼前。凯瑟琳·辛德曼退后几步,用一个喜剧性夸张的扫地动作示意他上讲台,有几个人笑了。
这时是晚上八点过几分。朗读的房间正对着街道那边的大窗户,那些窗户漆黑一团,不时地闪过一道道的光亮,是汽车在百老汇大街上奔驰而过。站在房间那一边的几个人朝下望,可以看见穿羊毛衫和夹克的行人。秋天——或者至少秋天和冬天即将来临的预兆——仿佛一夜之间就到了。
“昨天不是夏天吗?” 安德西问道。笑声比刚才主持人模仿性的礼貌动作时要大。他知道这个礼貌动作里面包含着真正的礼貌,是用来缓和自己的焦虑的。辛德曼女士把他脸上的焦虑误当作了怯场。其实,安德西长期参加朗读见面会、座谈、学术会议、演讲,已经忘记了怯场是什么滋味。
“我是说,跟昨天一样吗?”他说。又有几个人笑了。“突然之间世界对我们变得严峻起来。我想咱们应该做一个试验,跟我一起坚持一下。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是来听朗读的,而我则是来朗读的,不过首先咱们一起同心协力对周围的气候施加一些影响。这听起来跟《爱丽丝漫游奇境记》差不多,可在我的内心深处,我相信是值得试一试的。”
蒂姆似乎是即席讲这番话的。他事先不知道会讲这些,不过他估计可以这样继续下去。大多数人抬起头来,好像给逗乐了,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充满了期待和兴趣。
安德西嘴里说着,眼睛扫视一排排座位,寻找贾斯帕·科尔。这个家伙的眼睛可能会从破旧的风帽下面张望,或者身体前倾地坐在椅子上,或者驼着背靠在窗户上,或者像个鬼似的从书架后面偷看。他可能拎着一个沉甸甸的褐色包,包里可以是任何东西:一本书,一份中国盒饭,一支枪。
“让我们一起喀嚓立正,看是否能再有一个月的好天气。六月下了一个月的雨,所以我们纽约一年中最好的月份给骗走了。八月通常像炸鱼一样干燥。这个月下了两三场大雨。我们经历了一个基础性的结构失调。你们和我有机会走进来,改变一下。当然不只是为我们自己,想想街头的音乐家吧。想想那些睡在人行道上的人吧,他们并不希望冬天来得太早”。
不知是什么原因,中间座位上有两个人举手,极力想让他看见。安德西继续扫视着一张张脸。
“我提醒大家,如果你们不跟我一起努力,就会使我们置身于一种邪恶的环境之中,万圣节前后就会刮起北极大风。所以大家一起来,一起喀嚓立正三次,一起说——”
“这是澳大利亚的巫师,”坐在第二排的一个中年男子说。
他后面一个妇女将手臂举在空中,朝他拍手,微笑着说:“正是我要说的话。你是在谈论《澳大利亚的巫师》。”
“那是我说的,对吗?” 蒂姆问。“澳大利亚的巫师。一起喀嚓立正,还能是别的什么吗?除了‘希特勒的春天’之外。”
“不,”那个妇女说。“你说了——”
可是蒂莫西·安德西不需要这些人提醒他说了些什么。穿着蓝连衣裙的小爱丽丝变成他姐姐阿普里尔的形态,在最后一排靠左边的那个位子上看着他。她坐在两个新派嬉皮士之间,只能看清她的头和躯干。阿普里尔又从兔子洞或者镜子中回来了,不过她的目光中没有最近在格兰德街上露面时那种暴躁的焦急,也没有第一次出现时的那种安静的吵闹。他不知道她要来告诉他什么。显然这跟西拉克斯所说的伟大时刻有关,而他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于是他张着嘴巴,呆呆地、无声地站在麦克风跟前。《爱丽丝漫游奇境记》这几个字仍在他周围的空气中慢慢地消失。
他得说点什么,于是就说:“你们说得完全正确。我一定是老了。谢谢你们的指正——事实是,我最近脑子里老想着《爱丽丝漫游奇境记》。”
在一片回答他的小浪潮中,他朝那两个留卷发的嬉皮士瞥了一眼,发现阿普里尔·安德西仍然注视着他,于是感到一阵轻松。
“我们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我们都会感觉越来越好的,特别是我。就像《澳大利亚的巫师》里的那个人,不是《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中的女主人公。让我们大家一起喀嚓立正三次,一起说:‘再来点温暖的天气,再来点温暖的天气,再来点温暖的天气’。”
夜屋 第二十一章(2)
差不多所有的听众都照他所说的办了,绝大多数人笑了。每个人说了三遍,三四十双脚做了喀嚓立正的动作,发出一片断断续续的混杂声。参差不齐的声音同时把那八个字重复了三遍,大家说完后都有那种参加集体仪式的神秘满足感。
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