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月华洒在房顶青黑的瓦片上,轻轻的风让连成一片的树影左右摇摆。记得不久前他也在这样的夜晚躺在这样的屋顶上喝着酒,只是那时他享受深长山脉,不是连绵的屋顶,那时候为迟来的爱恋下定决心,而如今只余点点无奈和酸涩。
看着远方一第线将山和天分割开来,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好大,大到你一转身不知道就会错过些什么人。
身边蓦然跃上来一个身影,只是这次这个身影却没像上次一样伸手接着他手里的酒。而是一上来便开口问道:“他怎么样了?”
宁王不看也知道是谁,淡淡的开口说道。“他很好。只是说很想见你……”
身边的齐云飞顿住,然后艰难的摇了遥头沉沉的道:“现在还不行,我不敢冒这个险。”
宁王懂他说这话的意思,可想到屋里躺在床上那人苍白的脸,却还是为他心疼。略带责备的口气,说道:“云飞以前你一直不是如此胆小的人,你到底在怕什么?”
听到宁王的话齐云飞没说什么,只是慢慢的和宁王并排坐下来,也瞭望天边喃喃道:“我从来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坚强,不胆小,只是没有遇到让自己非常在乎的人罢了。”
因为不在乎,人便没有了弱点。因为在乎,所以坚强……更因为在乎,所以懦弱。
风从身前刮过,扬起一束他的青丝,挡住他满眼的哀愁。
宁王知道,这次齐云飞真的怕了,余长春的死,北宇堂的离开,还有玄灵,一个一个的阴谋一步一步的在接近。他也是人,不会对身边发生的悲剧无动于衷,他只是比常人更懂得隐藏罢了。最重要的——还有人要依靠他,他就要站得比任何人都直。
可隐藏的再深,并不代表没有。这次柳叶痕所做之事打得他措手不及,所以他选择了最保险的方法,不再跟他硬碰硬,至少要让他远离这个事非圈不被牵扯。
宁王缄默,仰头将喝了一大口酒递给齐云飞,他没接,只是开口说道:“我有件事要你帮忙。”
……
听完齐云飞要自己帮的忙,宁王皱了皱眉,说道:“你却定有这个必要吗?”
“有备无患。”
“那,他怎么办?”宁王指的他当然是现在仍躺在床上的小人。
顺着屋檐向下,那个黑暗的窗户里有一个揪着他心的人。“暂时还能告诉他,我……”话未说完,便长长的一叹,带着无限的自责。
“我会派子君过来照看他,其余的事就拜托你了!”说完竟然起身就要离去,宁王连忙立看着他说道:“你现在就走……不去,看看他吗?”
齐云飞立在屋檐边上的身体只是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停下来。“我怕舍不得。”说完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就像他并未来过一般。
半晌后宁王才收回目光,向后仰躺在屋顶,又开了酒坛喝了起来,心里却开始思量着齐云飞让自己办的事。
十天后的武林大会,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小人却没睁开眼反而往被子里缩了缩,他还没想好如何处理宁王这个意外呢。外面的鸟叫得厉害,有些吵,小人扭了扭将头缩到更里面。
被子里稀薄的空气让本来就晕沉沉的头更闷闷的,但身体明显比昨天好了许多,因为肚子饥饿的感觉爬了上来,无比清晰。卷着身体,一手按着肚子,心里直骂都怪那个姓东方的害的,干嘛要露出那样的表情。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然后是什么东西放下发出的‘咔嗒’声,小人很没骨气的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想着自己要不要干脆装失忆当什么都不知道到?
如今他的注意力早被宁王的事分去一大半,而且宁王答应带齐云飞来见他,心里的疼和不安早被他沉了下来。他一直都是个懂得如何自我调节的人,如果心里一有事便一直拿着不放下,他怕早就死在吃不饱穿不暖的童年了。
门被人堆开,脚步声离床越来越近,明显的感觉有人站在床上打量着他。然后身上的被在往外移动,露出闷在里面的头。
看来缩头乌龟是当不成了,小人也索性一把就将身上的被掀开,准备给他来个死不认账好了。没想到却吓了来人一跳,映入眼帘的不是宁王似笑非笑的脸,而是那个叫小笙的孩子惊恐的脸。
“咦,怎么会是你?”这种情况让小人始料未及,不是应该是宁王照顾他吗?怎么突然换成这个叫小笙的孩子了?扫眼看去,这才发现已经不是昨日的屋子,现在躺的这个屋子简陋些,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比不上客栈的好,但却很整齐干净。
“你,你醒啦。”小笙还是有些怕这个明明才比自己大三岁的男人,不知道为何,说话都有些怯怯,连眼睛都不敢直直的看着小人,只是微垂着头,留出纤长的脖子。
对于自己被这孩子如此恐惧,小人是怎么想怎么郁闷,他恐怖吗?他脸上明明写着‘好人’两个字好不!
“我这是在哪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是公子今天早上将您带过来的,那时候您晕睡着所以不知道。”还是低着头,一幅谦卑的神态,看得小人连连翻着白眼。虽然不满意他对自己的态度,但也算是知道他说的公子是子君,看来是子君将他带过来然后叫这个小笙照顾。也不知道那个东方宁跑哪里去了,不过现在见不到他才是好事,小人这样想着一边看着小笙垂着头的样子。
“我说你到底怕我什么,我一没打你二没骂你的?”他是老虎吗?他会吃人吗?他不就是最初戏弄了他一下吗,至于搞得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小人’一样么?
“我,我……”怕他吗?小笙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习惯在人前低着头,习惯的让自己看起来渺小,那样会少许多苦,他一直这样认为的。
“哎算了算了,你不是说子君把我带过来的吗?那他人呢?”子君在,那他肯定知道飞飞的消息,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齐云飞如何,还有灵儿现在怎么样。
他记得那时灵儿半梦半醒,嘴里一直呓呓,明显不对劲一般。
小笙想到子君将这人抱过来认真的让他照顾的情景,心中酸酸的,公子好像很在乎这个人一般。
“公子说先去处理一些事,晚些再过来。”
从这个小笙嘴里也问不出什么,小人也不再多开口,勉得又吓到他。翻身爬起来准备穿衣服,因为他看到桌上还放着热乎乎的饭菜呢,他要吃饱了去找齐云飞。
小笙明显是做惯了伺候人的事,见他要起来,连穿拿衣服要帮他穿。小人不愿意,就觉得别扭,自己三两下将衣服套上,又快又顺手。
小笙见小人不让自己帮忙,立在一边无所适从的绞着手。他会的不多,家里穷从小被卖进逍遥坊里做着伺候人的事情,除了这些他什么也不会。为什么公子不让自己伺候,连这个人也不让,难道自己真的那般没用么。
想到这里心不尽凄然,他果然是个没用的人。
小人穿好衣服便直接扑到桌上端起桌上的饭菜就往嘴里刨,一边囫囵的往下咽着,看着小笙还站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小人含糊的说道:“你吃了么,要不要一起吃。”
小笙咬着唇摇了遥头,后又点了点头,像是觉得这样没表达清楚才弱弱的说道:“小笙不饿,您吃吧!”
“什么‘您啊您’的,听着就冒鸡皮疙瘩,我刚取个大名叫齐不弃,小名人称‘小人’你随便挑一个叫。”
小笙不敢,从小被调教着都是自己是卑微的,见谁都得叫大人,叫爷,就连那市井里的粗汉子来找乐子还不得恭恭敬敬的伺候着,不然就是一顿鞭子,这些年下来那种卑微早入深入他的骨髓,割不掉。
小人一边吃着一边打量着小笙,这孩子瘦了些,灰色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穿荡荡的,加上他一幅卑微的样子,更显得他眇小不堪。小笙的五官很普通,最多评个优秀,但他那幅嗓子却好听的紧,就像山间的清泉,叮咚作响,又像鸟儿清脆欢快的叫声。只是可惜他从来没有听到这个叫小笙孩子欢快的说过一句话。
“喂,跟你说话呢,你准备叫我什么啊?叫声来听听……”小人为人一直都是嚣张跋扈,卑鄙刁钻的,他身边的人也是一个比一个的心眼多,趾高气扬的。像小笙这般唯唯诺诺好脾气的好像自己就是一粒尘土的人还真没有,所以就想逗他玩玩。
哪知他说了这么多句话,人家小笙就是低着头,吱都没吱他一声。终于看他张了张嘴,小人认真的看着,竖着耳朵听着,就想看看他能打破那些什么条条喊出个花样来。没想到小笙吐出来的却是:“您还要不要添饭?”
‘嘎巴’一声,差点没让他把嘴里的筷子咬断,敢情自己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没好看的将碗递了过去,大声说道:“要,我等一下还要吃两碗。”小人说得咬牙切齿,看着小笙接过碗逃似的转身出了门,那个郁闷的。
他还就不信了,让他改个称呼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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