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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孙氏领着人兴冲冲去了粮行,老远儿就被粮行门口那排队购粮的长龙惊呆了,等到好不容易排队轮到她,看到标价,她再次被吓了一跳,只见前天还卖一两四分一石的粳米隔了两宿已经飙升至三两一石,白米也从每石八分银涨到了每石二两银,其余白面黄豆黑豆绿豆等涨幅也差不多。
这还不算完,以前只要你有钱,想买多少都能买到,如今旁边却戳着个牌子,上书大字:“每样限购五石”。
她终于相信传言不虚了,老老实实掏钱每样都买了足额,拉了两大马车回了格物所。
进门儿正碰上郭造卿跟赵振宇,后者见她拉了这么多粮食回来,不禁问道:“孙姐,怎么买了这么多粮食啊?”
“赵大人是一门心思铺在科研上边,不知窗外之事儿,这不,坊间传言京中缺粮,粮食要涨价了么,我特意过去看了看,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每样都翻了好几番,好多人都在排队抢购,我也就抢下了些。”
“缺粮,堂堂天子脚下,怎么会缺粮呢?”赵振宇不解的问道。
郭造卿却知道一些,变色道:“终于开始了啊,这刚两个多月,这么快就发动起来,暗中应该有人推动才对。”说着话,他将手里的一叠图纸塞到赵振宇怀里:“这种事儿不用你操心,我去张府打听打听。”
他嘴里的张府不是张佑家,而是指的张让家,这件事情,只有张常氏最清楚。
“郭先生来啦,是为了粮价暴涨之事吧?”张常氏身穿一身淡紫袄裙,上罩淡蓝比甲,雍容华贵,颇有些后世大集团董事长的气度。
郭造卿点点头,忧心忡忡的问道:“听说这一切都是针对子诚的,我实在是坐不住了,特来问问夫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郭先生不必担心,子诚早有对策,就等这一天了。”张常氏话音刚刚落地,张伟光领着一人进来,他回头望去,见是大明报社副总管李贽,急忙起身打招呼,同时疑惑,他怎么来了?
很快他就明白了李贽过来的用意,因为寒暄过后,李贽便对张常氏说道:“夫人,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了,只等他们发难,咱们立马刊登咱们的报道,配合子诚,一举平定江南。”
“什么报道啊?”他明白了李贽口中的报道肯定和张佑有关,却不知道具体的内容,忍不住问道。
对于郭造卿这位曾经救张佑于危难之际的先生,张常氏还是十分尊重的,闻言主动道:“郭先生公务繁忙,这事儿没跟您提过,前番子诚不是派人追查洞庭县修堤用银之事么,算是捅了马蜂窝,招来了江南世家的报复,此次洞庭湖与太湖决堤便是人为造成,为的便是冲毁运河,阻挡漕粮北运,为中伤子诚铺垫。现在国库跟内库的存粮已然告罄,城中富户们又受人指使,不肯周借粮食,城中缺粮,这才造成了粮价暴涨的现象……”
大致将事情的经过以及张佑的应对讲了一遍,郭造卿这才恍然大悟,笑道:“亏得我白担了半天心,合着子诚早有对策了,这下子老徐怕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他久居江南,对于修堤筑坝之间的猫腻一清二楚,一下子就明白了江南世家反抗激烈的原因,这要是动将起来,不知道要有多少官员要被收拾了,而所谓官商勾结,江南各大世家之所以实力强大,除了经济基础之外,靠的也是自己培养出来的官员,此为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朝野联合,缺一不可。
“为己私利,炸开湖堤,视下游百姓性命以及漕运大计而不顾,何止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那么简单,都够的上抄家灭族的了,总之一句话,这一次,江南的那些世家们,包括他徐阁老,就算不死,起码也得脱一层皮。”
“嗯,早就该收拾他们了,实在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儿,”郭造卿说着话锋一转:“不过,也就子诚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才有这种魄力,换成别人的话,别说做了,估计想都不敢想。”
“不看看是谁的学生嘛,”张常氏笑道:“郭先生这是编着方方儿的夸自己呢吧?”
说着话,屋里人全都笑了起来。
自从当年致仕归乡,徐阶已经好多年没有离开过松江了,坐在自家新开车行的马车上头,再次踏上进京之路,望着路边似曾相识的场景,他不禁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一别多载寒暑,忆及总如昨天。
他是正当光明的入京,不仅带着长子徐璠,同行的还有苏松巡抚魏允祯,松江知府徐斌,以及魏国公世子徐维志,新建伯长子王先进等等江南的名流政要。
而在这之前,一封共计七百余名江南官员联名签署的,弹劾张佑的奏章,已经和京城二百余名科道,及文武系统官员的同样弹劾张佑的奏章,已经摆满了朱翊钧的炕桌。这还不算,天安门前每天都有受了蛊惑将京城缺粮迁怒于张佑的百姓们集会,此刻已进六月,大家不顾毒辣的日头,挥汗如雨,只为一个目的,严惩罪魁祸首张佑,大有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态势。
而徐阶之所以进京,除了表面上冠冕堂皇的思君心切的理由,根本目的,就是在骆驼身上众多的稻草上头,再压上最后那一根稻草。
事情既然已经演变到不死不休的局面,他肯定不会再给张佑留下任何的机会。
张四维亲自率领一众官员去永定门接徐阶,这是老首辅应该有的待遇。不过,作为他的学生,张居正明明在京,却并未出现在迎接的队伍当中。
脸皮尚未撕破,不过,也仅仅是一张薄纸遮羞罢了。
“晚辈参见老首辅,首辅大人万福金安!”张四维匍匐于地,恭敬行礼,其余人等纷纷随着,有自称学生的,有自称下官的,大多数都穿的绯袍,只有几个青袍夹杂其间,乌压压跪满一地,将永定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都起来吧,老夫早已退隐朝堂,便与山野村夫无异,大家不必如此多礼!”徐阶皓发红颜,双手虚扶,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芒,完全便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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