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再精明也不会怀疑那些新开就和咱们家结仇的米行绸庄其实都是燕家的暗产。”
因今日女儿及笄忙了大半天的白水珺一边斜靠在软榻上休息,一边满足地看着自己的夫婿和女儿调侃,想到如今大事基本上已经落定,无需过多久就可以到另一个地方平平静静地生下第二个孩子,从此再无需提心吊胆地日夜防范,不由悠然出神。
不过这样的日子最终实现之前,她是不会允许自己松懈的,因此只一恍惚就回过神来,提醒道:“五哥,如今客人几乎已经走光,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燕五云点点头,对燕飞羽道:“羽儿,你先回去吧。”
燕飞羽早就等着这句话,当下依着母亲撒了两句娇后就欢快地离开了,今天是她的生辰,更是她的及笄之日,每个人都送了礼物,惟独缺云霄一人。不过昨晚云霄就和她约好等会花房相见,所以……想到云霄不知会送什么礼物,燕飞羽的脚步不由更加轻快了。
待女儿走后,燕五云便派人将大管家马原丙唤来。
“老爷,您找我?”因今日的笄礼十分重要,为了不出意外,马原丙天未亮就起来了,一天忙碌下来,虽是寒冬,却不知出了几身汗水,差点连老腰都快折了。
“嗯,原丙,今天你辛苦了。”燕五云挥手示意他坐下说话,一旁的白水珺早已直起了身子,也对他微微一笑。
“老爷这是哪里话,老奴是从小看着小姐长大的,早就盼着小姐长大成人,今儿个大家都这么高兴,老奴就是再辛苦也是值得的。”马原丙呵呵地笑道。
“马叔,您是家里的老人了,我也不跟你说客套话,其实今晚我找你来,是还有件大事要拜托马叔您。”燕五云忽然该了称呼,同时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老爷,老奴可担不起这声称呼啊,”见燕五云居然唤自己为叔,马原丙一下子站了起来,又是意外又是惶恐,“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老奴就是了,何谈什么拜托不拜托?”
“马叔您先坐下说话。”白水珺温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马原丙迟疑了一下才坐了回去。
“实在是此事事关重大,非像马叔这样对燕家忠心耿耿的老人不可办理,因此,五云叫您一声马叔也是应当的。”燕五云正色道,“马叔,我想您老人家应该明白,燕家的路走不长了。”
“老爷!”马原丙愕然地又站了起来,“这话从何说起?”
“自然是从京城说起。”燕五云叹了口气,“羽儿的事情马叔您知道的再清楚不过,当今对燕家的觊觎马叔您也再明白不过,我们夫妇子嗣单薄,膝下唯有羽儿一女,原本想着若是皇上真的要用联姻之法收了燕家的财产去,为了羽儿的幸福,我们夫妇也宁可舍去这些身外的富贵,可没想到羽儿却……如今有秘密消息传来,说皇上因羽儿之事恼羞成怒,准备以叛国之罪问罪燕家……”
“不……不可能吧?”马原丙震惊地道,脸色依然苍白。
“消息的来源绝对可靠,估计没几日皇上就要动手了,”燕五云叹道,而后忽然目光灼灼地看着马原丙,“幸亏我们及时得到消息,一切都还来得及。”
“老爷……奴才不懂老爷什么意思?”马原丙心头一跳。
“我们燕家数十年来一直虔心地供奉朝廷,每年税款孝敬也不知道要花去多少银子,这笔账马叔是最明白不过的,可饶是如此,皇上还是嫌燕家不识好歹,非把燕某逼得走投无路才肯干休。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燕五云沉声道,“所以,马叔,我准备将家中贵重之物悉数收拾出来,明晚就连夜运出蕉城。就算皇帝要抄燕某的家,也不能让他白白地夺去我们燕家多年的心血。”
“老爷要逃?”马原丙颤声道。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燕家虽然无力和朝廷对抗但也不能如此冤枉地束手就擒,自然就只有这一条路了。”白水珺无可奈何地叹气道,“只是虽然要走,可一时间也不是易事。只凭那几条船一夜间不可能全部将家中财物运光,起码还要分上好几次。而且,为了不引起怀疑,我们夫妻必须最后一批走,因此前头几批都需要对燕家绝对忠实的人亲自押运,我和五哥一决定,就先想到了马叔您。”
“嗯,”燕五云点头道,“你回去以后,今晚就让家人收拾一下细软,明晚全家都随船一起南下离开这个是非地,至于你远嫁的女儿,明日一早我就会派人去接,让他们尽快与你汇合。”
马原丙怔了怔,将衣襟一撩立刻跪下,沉声道:“老爷如此深信老奴,老奴自当不辱使命,定将财物平安送达。”
“马叔,快起来。”燕五云忙上前扶起他,“这次事情若是顺利,你马叔以后就是燕家的大恩人,五云必定会有厚报,在此先诚恳地谢过您老了!”
说着便是一拜,马原丙忙拦住他,说了一堆谦恭忠心的话,之后三人便不再浪费时间连夜开始合计具体的路线和安排。
梆梆……
由于昨晚足足招待了一天一城的客人,家主又特别体恤地吩咐若无特别要事,今日可以晚起半个时辰,除了轮值守夜的护卫,绝大部分的人们都还带着昨日的疲倦沉睡在香甜的梦想之中。
然而,就在这最瞌睡的时分,住在主院旁边主人家特赐小院里的马原丙却突然地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帐顶好一会,才终于扭头望了一眼里头的发妻,轻轻地掀开了棉被起身披衣。
很快的,他就来到了原来是大女儿所住后来女儿远嫁后就一直空着的房间,偷偷地打开了一个机关钻了进去,不久,他的身影已出现在二房的厨房里,等待他的是一个蒙面人。
“将这个交给侯爷,请侯爷看后立刻飞书传给皇上。”马原丙掏出一封信,递给那人,“此事事关重大,万万不可耽搁。”
蒙面人点了点头,马原丙复又钻入暗道。
然而,等他从大女儿的房内机关里出来时,却赫然地看到第三护卫队的队长沙项冷冰冰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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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第33章 审问
“大总管,家主有请。”
随着同样冷漠无比的声音,房间内一下子亮起烛火,清晰地照着沙项那只垂放在身侧的手中的密信。
马原丙身子一晃,下意识地扶住了博古架,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行踪早已落在别人的眼里。
“走吧!”沙项重复了一句,侧身一让。
马原丙直起身往前走,却觉得脚步虚浮的厉害曾经儒雅沉静的气质更是失魂落魄地荡然无存。
沙项没有时间让他磨磨蹭蹭地走,只一个眼色,手下已迅速地架起他。
书房内,燕家一家三口已在等候。
燕飞羽被唤醒叫过来之时就已知道今晚要夜审叛徒,但却不知道叛徒是谁,此刻看见马原丙,不由大吃一惊,要知道,马原丙可是已经跟随燕家二十多年的老人了,他怎么可能会背叛燕家?
“给我一个原因,告诉我为什么这个人真的是你。”燕五云沉着地看着自护卫松开手后就一直瘫坐在地上的马原丙。纵然早已明白潜伏在自己身边最深的叛徒是谁,可当看到马原丙被沙项带回来的时候,他的心中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沉重,毕竟马原丙是自己的父亲当年亲手提拔的老人。
昨晚虽说是一场戏,可里头很多话确实也是他在发现异样端倪之前的真心话,只可惜这位历经两代、本来还能历经三代的总管家担负不起他的信任。不但担负不起,他还果然随时都在准备着给主人致命的一刀,而他这个主人,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如此得罪了曾经的亲信。
马原丙缓缓地抬头,嘴唇蠕动着,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也可以。”他的沉默激怒了一直压抑着自己情感的燕五云,冷冷地道:“沙项,传令,立刻将马家全部打入地牢,挨个审问。”
“不!”马原丙一下子像弹簧般直起身来,恳求地看着燕五云,“此事和他们完全无关。”
“有没有关系,问了就知道。”燕五云一挥手,“还不快去。”
“是。”
“我说!”
两个声音同时发是出,随即的,马原丙又像浑身力气都被抽尽地软了下去,神色一下子苍老了不少:“是我,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的家人都毫不知情。”
燕飞羽在心中叹了口气。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燕五云打断他,目光炯炯地像是欲直透进他的心里,看看他的心中是否还有忠诚两个字,“在你背叛燕家的时候,你就已经连累了你的家人,若是不想再害他们,你最好一次性把话都说完,我真的很好奇我那位好三哥到底给了你什么样的好处,竟然能让跟随燕家二十多年的老总管都完全变了一个人,抑或者,这么多年的中心早已是假的了。”
“不是好处,是威胁,更是圈套。”马原丙木然地盯着地毯,“在他设计将我拖下水的那一刻起,我就已身不由己,只能越陷越深。”
“什么时候开始?什么阴谋?”白水珺冷静地插口。
“两年前,我奉家主之命出去办事,被他伺机下了药,次日醒来,发现身边躺了两个陌生女子。”回顾往昔,马原丙有怨有恨,更有种说不出的羞愧,“当时一个蒙面人忽然出现在我房中,逼我立誓立据背叛老爷,不然就打开房门,让外面的所有人都看见我的丑事,我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更害怕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一时糊涂竟应了下来,按了手印。”
燕五云和白水珺对望了一眼,眼中都有些悲哀饿了然。
自从当年老家主将马原丙提拔为管家之后,老实说,这些年来马原丙确实做的很好,处世公道、从不偏颇,更不持宠而骄,或者依着燕家的势力作威作福,也正因如此,不但得到自己的信任,还赢得了燕家上下的尊敬。
“你就不曾想过将此事老老实实地对我们说么?”白水珺蹙眉道,“虽然那时我们还没发现燕培峰的狼子野心,但你明知我和五哥不可能不相信你的。”
马原丙垂下了头,老脸通红:“我不是没想过要将此事告诉家主,虽然我马原丙一生爱名如命,可也知道轻重好歹,若是任由歹人利用,毁的不仅仅是自己,更会对不起老家主和家主的信任。可是……可是那晚之后,不论我如何防范,每一晚都会被下药,和那两个女子……我虽已近知天命……后来……后来我才知道她们两个都是皇上派人精心调教出来、专门对付男子的女子……”
“你便渐渐地舍不得那两个女子,是也不是?”白水珺开始还带着一分同情,听到此时,眉宇间不由染上了几丝厌恶。
马原丙不语默认。
白水珺和抚恤对视了一眼,又用余光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儿,十分后悔让女儿听到这等龌龊肮脏之事。
燕飞羽自己却对此没有多大的感觉,只是觉得燕培峰这个人实在太阴险毒辣,他为了能生一个和自己相似的婴儿,竟然不惜四处收集和娘亲相似的女子,每次一想起他总觉得说不出的变态恶心。
“再后来呢?”燕五云冷声道。
马原丙头垂得更低:“当时我还不知道那个蒙面人是受谁指使,回来后,我一直战战兢兢,生怕又看见那个蒙面人,被他逼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他一直没有出现。两个月后,那两个女子竟然相继怀孕,我心里又喜又怕,好几次都想要把实情说出,在趁未酿成大错之前对家主坦白,可就在这时……”
“那两个女子带着你的孩子失踪了。”燕飞羽冷不丁地冒了一句,心若明镜。
马原丙虽有三个孩子,可却全是女儿,本来已到中年不再对子嗣存有幻想,便过继了一个侄儿,可过继的和自己亲生的毕竟不一样,在那两个女子临盆之前,谁也不知里头是不是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亲生儿子。接下来的真正背叛也就顺利成章了。
“正是。”马原丙吃惊地抬头看了一眼燕飞羽,又立刻没脸地垂了下去,在一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辈面前说起这些丑事,他觉得连吞口口水都像咽刀片似的火辣辣地疼。
“她们失踪之前给我留了一封书信,哀求我若是心里还有她们母子就……”马原丙苦涩地略过这段,“一年多后,蒙面人终于又出现了,他抱来两个孩子,全是男孩,并且我背后的主使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圣上,我若一有异心,不但我的两个儿子难保,就连我的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