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时的春桃,不知家里的这些事,她正沉浸在爱河里,忘乎所以。
虽然是冬天,但校园里的常青植物却依旧翠绿,仿佛冬天忘记了有这么一个去处。
李大栓和春桃并肩走在花园深处的石凳上。他揽着她的肩。
“桃,也许是缘分,那天那么多人我就撞了你一个。”
“你还说呢,疼得我站不起来,你也不帮我!”
“我怎么帮?站着那么多人,多难为情!”
“哼!没有男子汉气概!”
“桃,你真不嫌我没有父母?”
“没有父母咋了,我省好多事!”
“你省事,但也费事!”
“费啥事?”
“将来你不能动了,谁来侍候你?”他神秘地笑着。
“你……你真坏!”春桃尖叫起来,欲扑打李大栓,李大栓赶忙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小声说:“那边有人!”春桃才不吭声。
“那你告诉我,你大伯咋对你那么好,还供你弟兄俩上学?”
“当然了,世上还是好人多嘛!”
“我就不信!他那么好,有啥想法?”
“没想法,我会挣钱了再说。”
“咋说?说啥?”
“还给他呗!”他故作轻松地说。
“还他?那就是借他的了?我说呢,哼,披着羊皮的狼!”
“不能这么说,春桃,能帮自己已经不错了。这学期不行了,让你耽搁了,下学期就得找家教做,自己养活自己。”
“我耽搁你?”春桃又大叫,“谁让你找我?”
“好好,就算是我耽搁你好不好?我的小姐!”
“什么‘就算是’,本来就是嘛!”
“好好,就是就是!”
“哼!
-------------------【第十五章】-------------------
春杏出嫁了。
当嫁妆抬出屋门放在院子里时,街坊邻居把院子围的水泄不通。多嘴多舌的妇女,充满羡慕的小姑娘,呀呀学语的小孩子,都来看看春杏的嫁妆。
满仓叔出尽了风头,给大伙散着烟,乐呵呵的。一大溜明晃晃的组合柜挨墙放着,里面塞满了东西,最显眼的是那张虽小却最引人注目的存款折——2000元,贴在最显眼处。中堂低柜,小巧而实用,上面的彩电箱子骄傲地站着;梳妆台和配套的小凳子典雅的站在那儿;一套沙发喧软地卧在那儿,等着主人去坐;一个放被子用的大立柜上搭满了被子;另有盆架、写字台缝纫机、椅子等,真是琳琅满目。
最让人吃惊的是那个新鲜玩意儿——摩托车!听说城里才兴起陪送这东西,满仓叔第一个为闺女买了,你说能不高兴吗?
人们“啧啧”地称赞着,一些妇女小声互相猜疑,“你说满仓家咋这么有钱?”
另一个人神秘地摇头,“不知道!”
两人会意地笑了。
“噼噼啪啪”,一阵鞭炮声在门口响起,伴着戏剧《抬花轿》的选段,热热闹闹的。
“车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先前各就各位的人忙了起来,迎接男方家人,赶紧烧挂面汤,喝了暖身子。
一个小时后,开始抬嫁妆了。一件件的搬到车上,娘家去送的人也各就各位坐好,小孩子们抱紧手中的物品,兴奋地谈论着到那儿谁跟谁坐一桌。
新娘子出来了。
春杏一身红袄红裤红鞋,头上戴着新娘花,胸前别着一朵。她低着头向第一辆车走去。她脸色很不好,眼睛似乎还红红的,这是习俗,新娘子出嫁前要哭,以示对娘家的眷恋之情。要不就是不孝顺。其实,谁知春杏是真的伤心呢!
她踩着事先放在门口的小凳子,弯着腰坐进车里,迅速换上另一双递过来的鞋,这时,泪掉了下来。
车子在鞭炮声中徐徐起动。
因为是一个村子,车子不能直接开到男方门口,讲究出南门,进东门,春杏的车子就绕了好几个村子,很是风光了一番。
车到男方,进门,拜堂,在闹哄哄的人群中挤进洞房,娘家几个嫂子、婶子陪着坐,门外挤满了人,一会儿又挤进屋里,朝新娘子撒着玉米粒,还有沙子。
好容易熬过这段时间,终于开始上菜了。春杏饿得饥肠辘辘,因为怕上厕所,事先不敢吃东西。看着一道道的菜,她真想扑上去大吃一顿。
淑女似的漫不经心的吃了几口。喜庆的几个嫂嫂过来了,亲热地招呼着娘家人并说起春杏的种种好处。嫂子们一个比一个口才好,谈笑风生,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尤其是二嫂,整间屋子里只一她一个尖尖的声音,还有放肆的笑声。好象春杏嫁的是她家的儿子。二嫂说起酒桌上的惯用话语,竭力的劝酒。
下午三点多钟,女方人该走了,男方送每人5块钱和一包用新手绢包住的9个馒头。车走了,人走了,把春杏留下了。
“我结婚了!”春杏想。
-------------------【第十六章】-------------------
三天,回过了门。春杏正在屋里闲坐着,一个少女走了进来。
“五婶!”是大嫂家的素娟。
“啊,素娟,坐吧!”
“不坐啦,有空到我家玩去吧!”
话音刚落,二嫂走进来,笑嘻嘻地看着春杏,“他五婶呀,咱们族里人都夸你长的好啊,你看你看,细皮薄肉的,哪象个农村人?他五叔上辈子积了啥德,娶了你这个美人儿!”
“二嫂,看你说的!”
“哎呀,他五婶呀,看咱爹咱娘,就数对你最亲,我那时候只给了20块钱让买衣料,就过来了,真是丢人。看看现在,啥都有了,也不容易。你们年轻人最幸福了,刚进门,使用东西样样齐全,真是掉进蜜罐里了!”
“二嫂……”
“是二嫂在这儿吧?”院内响起一个声音。
“他三婶,快过来!”二嫂喊道。
“在院子里都能听见他二大娘的声音,大得象驴叫唤!”三嫂笑道。
“我说我家的猫咋不见了,原来跑这来了!”二嫂也笑着回敬。
“三嫂,”春杏赶快让坐。
“春杏啊,”三嫂亲切地拍着春杏的肩膀,“这下,你以后的小孩也不用买家具了啊——哈哈哈哈!”
“嫂子……”春杏红了脸。
“春杏啊,我们喜庆可是大好人,个儿又高,模样又端正,以前呀,见了人家大闺女就脸红!”
春杏的脸变了,却又马上恢复过来,附和着笑。
“想当初,我是他家用一件上衣哄来的。”三嫂说,“那时,谁要是有一件斜纹布衣服,那就富的了不得。我就提出一一件衣服,他家答应了。我记得我用包袱兜着,挎着跟他来了。谁知后来才知道,那件衣服是借的,过完三天人家就要走了!”
她们都笑起来。
二嫂说:“那是你不值一件衣服钱,你看咱们春杏,就值这么多!嘻,我那时候他们年轻,孩子少,手里宽裕点,破天荒地给了20块钱。唉,就让咱们春杏赶了好时候。”
这时婆母走进来,谁也不看,也不知向谁说:“吃饭了!”就出去了。春杏忙说:“二嫂三嫂,在这儿吃吧!”
“不啦不啦,春杏有空去玩呀!”一起都走了。
饭桌上还是三天前婚宴上的剩菜,饭是每天三餐一律的玉米粥。喜庆正狼吞虎咽,旁边放着一张凳子,不用说,是给她留的。公公坐在正上首,婆婆端着饭菜,春杏赶紧上去帮忙,婆婆却一转正好撞到春杏身上,“啪——”一碗玉米粥打落在地上,也溅满了春杏的裤腿。她不知所措,婆婆也不说话,阴沉着脸,又拿起一只碗去盛。喜庆赶快拿来笤帚、铲斗,把碎瓷片扫出去,暗暗捏了一把春杏。春杏机械的坐了。
公公斜了一眼,也不吭声,闷头吃饭。婆婆黑着脸,也吃起来。一家子,象是犯人在餐厅就餐,只有“哧溜哧溜”的喝饭声,一时间都变成了哑巴。
这时有人在喊:“春杏!”春杏得了救似的站起来,跑了几步,又停下来,慢慢走出去。
“是四嫂呀,吃饭了吗?”
“吃了!”
“进屋坐吧!”又扭头朝厨房喊了一句:“喜庆,我不吃了。”
四嫂微笑看着春杏,春杏忽然想起其正,脸红了。其实四嫂并不知道她和其正的事。其正也没有告诉姐姐。四嫂是本村的小学教师,留着短发,言谈举止不同于三嫂三嫂。
“春杏,还习惯吧?”
……
“其实人与人之间,只要沟通,还是能相处的对吧?”
春杏笑了。
“喜庆脾气好!”四嫂说。
她们默坐着,门外传来公公给牲口筛草的声音。四嫂站起来,说:“我走了,以后有事就去找我!”
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小声说:“去涮碗!”手指指厨房。
春杏感激地点点头。四嫂走到院中,故意大声说:“春杏有空去玩呀!”
送走四嫂,她走进厨房,果然,碗筷都摆在桌子上,一片狼藉,象是经过战争洗礼的一个落后的村庄。
公婆不知去哪儿。
喜庆走进来,默默地帮她收拾一切。
-------------------【第十七章】-------------------
这几天,还有一个人心中也压上了磨盘。
这个人就是陈其正。
自从那次被满仓叔撞见以后,他再也没和春杏说过话,只是远远地偷偷地看着她,看着她渐渐走近又渐渐走远。
“衣带渐宽人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陈其正瘦了。不再那么英俊、挺拔,不再那么潇洒得体。曾几何时,他的心被一片阴影笼罩得严严实实。是她——春杏,一个18岁的小女孩,袅袅婷婷地走过来,走过来,走进他的生活,走进他的内心深处。他怕了,他已经怕了,怕这只鸟也飞走了,就用双手紧紧地捂住,压着,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可怕的人群,生怕人们恶狼似的把他心爱的小春杏抢走。他那么小心地呵护着,呵护着,却还是让力大无穷的老天爷无情地抢走。
对于老天爷,那是谁也不能违抗的。他的大手一挥,天空就会乌云密布,片刻间,雷声大作,风雨交加。人们有的抱头鼠窜,有的磕头祈祷。其正有时也想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