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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缕晨光极为吃力地缓缓拨开厚厚的雾霭,迅速融化在阴沉幽暗的城市上空。烟州市莱湖区东郊的石冶森林峰凝翠黛、幽壑藏云,大片碧绿的蓊翳在嵯峨乱岩间随风剧烈摇摆,松涛声大作,凉风拂肌。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血腥画面渲染气氛一般,伴着压抑积郁的泥土腐烂气息,怨灵歌唱的潺潺溪谷旁扬起一片乌鸦傲慢的翅膀,拖着惆怅而凄厉的尖叫,纷纷去填补被阳光穿透而显得斑驳如纹的枝叶缝隙。
郑国勤始终垂着头,刚刮得干干净净的泛青头皮被冷风一掠,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恶寒。鸡腿也吃了,遗书也写完了,体检、理发这些例行程序一一走过,只剩下这段崎岖颠簸的路。郑国勤过去经常走这条路,并且厌恶它的破旧荒凉,然而现在却觉得亲切无比,从某种意义上说,这辆依维柯跑这条路需要的时间,已经精确规定了后车厢所有人的寿数。他只希望能慢一些。
驾驶室里面总有一个相貌和善的警察回过头来,安慰和排解他们对死亡的恐惧,可是这种恐惧是无法用言语驱赶的。他们昨晚无法入睡,被默许交谈了一整夜,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大家彼此之间也相互了解,并相互拥抱了,还玩了会儿扑克,现在说什么都有点多余,尽管沉寂是恐怖散播的催化剂。
那警察又何尝不知道他们的心情,也只是象征性地鼓励一下,不过,虽然他也没把郑国勤漏掉,但眼神中难以掩饰深深的厌恶,即使像这些不亚于演员演技功底的劝慰者,也没有办法真心真意地帮助郑国勤。这也难怪,尽管这后车厢里强奸杀人抢劫各种人渣俱全,郑国勤数了数,比起他们,自己的罪过确实也大了点儿:强奸数十个未成年少女,其中最小的仅仅刚念小学;毫无缘由地踩爆孕妇们的肚子并碎尸;偷了数不清的婴儿放到锅里煮着玩;将灾民们聚集的房子点燃,要是上头肯像外国那样公布自己这些丑行,那世界史上也许会多一个能与开膛手杰克、汉尼拔等怪杰并列,甚至更著名的坏蛋了,虽然他做的这些事情,仅仅是为了心情愉快,或者是因为精力充沛得过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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