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就勾勒出华北几省的版图。
“我们知道,南京政府甚是苛责邵主任,用打压与刁难形容也不为过。乱世之中,名将择良主,早看清早选择。”田中
双手交握,笑意盈盈,目光从案几收回又投向他,“这条件,如此丰厚,您看可还满意?”
今出川辉满面笑容,眼中是早已了然的神色,也在翘首等候他的反应。
屋内良久沉寂,邵瑞泽目光半垂,凝视着那案几,面无表情,让人觉得喜怒莫测。一时间安静的只有众人呼吸,忽然的
,他眉毛一挑,陡然抬眼,目光变得异常清寒,“我早年日本游学,见得日本建筑、用具、衣饰还有料理,很是精致,
美则美矣,但在我们中国人看来,却总也脱不开两个字!”
“那便是‘小气’!”
他目光如炬,朗声一笑道:“既然劝我不要安于一间斗室,也道斗室难容丈夫之志,却拿巴掌大的地方做人情,你们,
也真不嫌小气。”
这话一出,田中与今出川辉神色大变,骇然倒抽一口冷气,这口气太过狂妄,远远超出他们来时的估计。
邵瑞泽却微扬下巴,唇角有冷冷笑意,“话不投机,半句也多。小许,送客!”
许珩应声而至,大步走到两人身前,彬彬然颔首示意。田中脸色变幻不定,今出川辉面上更是骇然,抬脚走了几步,他
却陡然停下,微微昂头,与邵瑞泽正面对视,眼中有咄咄逼人的锋芒,“那么,敢问邵主任,志在何方?”
邵瑞泽神容坦然,目光锐利,“古人云,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志在家国!”
田中面上浮起一丝阴郁神色,冷笑道:“告辞!” 而今出川辉转身一僵,目光如锥一般落在邵瑞泽脸上,似乎欲言又止
。见状邵瑞泽挥手让许珩先送人出去,待到厅门合住,他又恢复微笑,只等他开口。
今出川辉已然气急,上前一步愤怒提高嗓音,“瑞泽君!我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这是我费了多大劲才争取得来,你
为什么依然执迷不悟?!”
“如你所言,名将择良主。”
“他根本不是什么良主!你疯了!你还嫌他不够苛刻你和你的军队吗?!”今出川辉冲口而出,几乎是高声咆哮,爆发
出不可理喻地愤怒。
邵瑞泽嘴边挂了一丝笑意,更正道:“你错了,我的良主是中国。没有必要重新选择,也不能重新选择。”
他看着他,笑意深深,“很遗憾。”
“我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你好!”今出川辉脸颊因愤怒而涨红,被背叛的感觉令他手不可抑制地发抖,“我
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在战争里死去!”
“为什么呢?”邵瑞泽闲闲反问。
今出川辉陡然哽住,肩头微微发抖,但话语早已不受抑制出口。一字一字的迫着他,听得清清楚楚,“因为……我喜欢
你,我喜欢你……”
这一句,是埋藏在心底数年,盘桓在心间数年,不能为外人道的企求与心愿。
“我是真的,喜欢……很多年……”他喃喃开口,陷入一时的软弱,“我经常想,若是你愿意与我一起,我什么都可以
做,哪怕……”
方才的力气一下子消失了,却似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那盘桓心底,最最想说的一句话,到了唇边却半晌不敢说出口。
但是,话已然说出,他索性鼓起勇气,仰面望了他良久,艰难开口,“……哪怕,抛弃身为男人……的尊严……在下边
……都可以接受……只要你与我……”
再说不出来什么,唯有目光深深。
邵瑞泽先是眯起眼睛,嘴角勾起,面上神色半是无奈半是好笑,“今出川君,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
今出川辉顿时愕然,盯着他,喉结一滚,惊愕、意外……令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邵瑞泽摇了摇头,忽然收起那股戏谑神色,正色开口。
“别做梦了。”
“国仇与家恨,你们永远不会懂得。不共戴天这个词语,说的就是我。”
他不再看今出川辉,拿起军帽端端正正戴好了,走到门边的时候突然停下,回头望了一眼。
今出川辉看他转过头,眼里忽的透出一点光亮,“瑞泽君。”
“你我绝不可能,趁早死了那份心。我最后告诫一句,执念太过,害人害己。”邵瑞泽嘴角一勾,笑意盈盈,“我希望
,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如果会有下次,那么必定是在战场。”
他笑得无辜,“不用再见。”
啪的一声,门被合上,今出川辉一个人愣愣站在房间中央。
像是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浇来,淋得浑身透湿,飕飕冷意沿着背脊爬上头顶,从头顶灌入周身。耳边止不住嗡嗡的回响,
那一句句极其有礼貌却仿佛像是长矛一般的话,句句刺向心头。
他在说什么?
别做梦了。
你我绝不可能,趁早死了那份心。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如果会有下次,那么必定是在战场。
他徘徊不定,犹疑不决。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明明知道那个人已经走了,明明也知道他马上就要离开上海了
,有一种刺痛从心口的方向传来——明明被那样赤裸裸的伤害,应该已经不会感觉疼痛了,怎么还会疼的钻心剜骨?
为什么,为什么,我是喜欢你的,明明就是喜欢你的,可是为什么每一次伤我最深的人永远是你?
谁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他的呼吸瞬间急促。
是不是任何伤害,只要被冠上“喜欢”的名义就可以天经地义,就可以被原谅被忽略?
邵瑞泽,你让我有多喜欢你,现在就有多恨你!
良久一动不动,头也低垂,有什么从眼角开始溢出来,冷冷的,不断的滑下脸颊,有种狰狞从心底蔓延。
其实,还有什么舍不得呢?继续下去,在你眼里永远是手下败将,只能让自己更加受到屈辱和伤害,而这种屈辱,难道
,难道不应该去报复吗?
难道不应该,自己得不到的,就不能让他存于这个世界上吗?
既然无情,那么也只能无义!
就让他活在自己的回忆里好了,永远都是东京三月的翩翩樱花,永远都是五陵竞秀,永远都是倚桥风流,他的脸,永远
都是那样的眉目动扬,顾盼神飞。
哪怕是昨日泪水,也如水晶莹然,远远胜过今日的残酷。
今出川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嘴边慢慢凝出一丝微笑。
他平静地低头理了理军服,整理军帽时,手指不经意掠过眼角。
然后一步步走出门去,步子走得平稳,背影挺的端直。
随后几日,离沪前的诸般事项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公馆内进进出出的仆从忙碌不休,管家指挥着下人将物件收拾装箱
,一些大件物品交由青帮先行护送回去,不少财产折现兑成美元存进外国银行,签署文件的时候,邵瑞泽想了想,决定
还是用那人的名字开户。
虽然还有几日才走,公馆里的仆佣已经遣散大半,只留李太和几个工人女佣守屋。整栋华丽精巧的房子里,属于邵瑞泽
的私人物品不过是一些书、惯用的文房四宝,换洗衣服、。
“我走以后,一切和都原来一样。”邵瑞泽一边检视着收拾好的大件行李物件,一边对随行在侧的李太叮嘱,“你留下
来仍做你的管家。”
李太立即道谢,脸上多出几分感激之色,现在的时节,能有个薪水又高又安稳的工作,实在是不易。
她看到收拾好的都是先生的东西,随后问道:“那方先生呢?”
邵瑞泽淡淡说:“我因公调任回陕,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仍住这里,衣食住行上你多费心思。”
李太立即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她走在身后,小心翼翼问道。邵瑞泽闻言愣了愣,随即微笑,“不知道,但也许会回来一两次
。”
“哦。那先生的卧室和书房我不会擅自去动,一切都保持原样。”
冬日天色阴沉沉的,临近傍晚便暮云低垂,压得天空似要塌下来。邵瑞泽被李太陪着前前后后检视了一圈,看了看那些
大大小小行李箱子,觉得都收拾好了,没什么遗漏的,才独自一个人转去了后苑。
花园里却是一派宁静,只有兔子在树根处自己玩耍,一会儿刨土,一会又低嗅嗅,玩的不亦乐乎。邵瑞泽慢慢蹲下,引
逗着叫兔子过来,兔子趴在地上瞪了他好半天,嗖一下像箭一样冲进他怀里。
他笑着将兔子抱上膝盖,自己在台阶上坐了,揉揉它茸茸的皮毛,“我走了,以后让他陪你,要乖一些,给他做伴,知
不知道?”
他说着俯身低头,兔子伸出前爪揪住他的衬衣,使劲拉拽,湿润鼻尖触上他的脸,又晃了晃耳朵。
邵瑞泽依然轻轻抚摸兔子,揪揪它球儿似的尾巴,低声说:“其实,我很想把你和他都一起带走的,一个人回西安很孤
单,但是现在西安很乱,所以我不能带你们回去,你跟他就乖乖呆在上海,记住了。”
他低头笑着,轻揪兔子屁股上松软的尾巴,心里满是无奈。
任外间风雨飘摇,家人他却是一定要保护好的。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含着压抑怒气的声音,“你是不是需要给我解释一下?”
邵瑞泽一个激灵站起,早已听出那是方振皓的声音,苦笑了下,抱着兔子缓缓转过身。
方振皓一身刚下班的打扮,大衣围巾没有来得及放下,皮包还拿在手里。他上前一步,对了邵瑞泽怒目而视,“什么叫
不能带我回去,你给我说清楚!”
那天因为他的隐瞒而生气,一直想找个时间同他谈谈,表明自己既不会惧怕,也不会拖他后腿。这几日医院的工作很忙
,今天好不容易早早下班,孰料一进门就看到仆从进出收拾行李,打包装好,还有警卫将物品送出去,这一看就是马上
离开的举动,他心中愤怒,又不得发作,直接找他要他说个明白。
面对他如此逼人的质问,邵瑞泽原本想好的说辞一下子卡住了,竟在一时间怔住,想了想才说:“南光,那里不安全,
我不能让你回去冒险。”
“自跟你在一起,不安全的事情还少么?就这么个原因就把我一个人留在上海,难道你觉得自己一个人走了,我就能放
心不成?”他凝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