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1959年)11月中旬,我在医院接到刘班庄群众一封来信,信上写道:娄书记,俺庄已经死了六十二口人,外出跑到黄河北的有几十口子,剩下的人只有一口气,你快来吧,晚了就见不到俺们的面了。我大吃一惊,摇摇晃晃地出了医院,到县委找到办公室秘书赵文亮和通信员徐文堂,由他俩架着我向刘班庄走去。天下着大雪,路很不好走。我们一口气走到八里杨的场地里,准备靠到麦秸垛上休息一会儿,忽然发现麦秸垛下有个死人。我们也顾不上休息了,就一口气赶到刘班庄,时间是下午五点多钟,天已经灰灰的了。我们走到村西头两间西屋,见当门处坐了一个妇女,脸肿得小盆子一样,吓人,眼睛肿成一条线,看不见人。她说她三天没有吃饭了,饿得很。再一看,她家三个小孩全饿死了,并排放在地上,干干的如柴禾棍。床头还有一个老头,剩下一口气。我又走进堂屋,门开着,全家四口人,床上饿死两个,地下饿死两个,屋里冷冷清清的。我们就去找队长,队长是个女的,出家门时脸红扑扑的,家里两个孩子活蹦乱跳的哩。我到乡造纸厂,找到了魏厂长,想让他弄点粮食给老百姓吃,魏厂长作难地说,厂里也没吃的了,十几个男女工人都饿跑逑了。我打电话找到公社书记魏祖提,让他找几个人。把村南头几间屋子打扫一下,把村上所有浮肿病人都背到那里去治。我把群众的生活安排好,又继续往西走,先是到酒流村,一打听,村里死了九口人。又走到小岗村,一问村里死了十口,又走到一个村,村里死了三口。我们连夜走到关帝庙,见到公社书记别守志。别守志介绍说,苗庄饿死最厉害,十室九空。我们三个人就急忙往苗庄赶,走到苗庄东地碰上公社妇联主任陆桂英。我问她干啥去了。她说去苗庄安排群众生活了。我问她安排的咋样?她说有吃有喝,一天三顿饭,顿顿有菜吃,我说我得去看看。她慌忙劝阻说,时间晚了,别去了。我没听她的,和小赵、小徐一直奔了苗庄。苗庄很静,连声狗叫都没有了,狗都没有力气叫了。月光冷冰冰的,雪仍在不停地下。走着走着碰到一个光屁股小孩,在雪地尿泡。我问他队长家在哪儿住?小家伙说往东走第三个门就是哩。我找到队长家,队长叫苗长富,四十九岁,说:“我身体不好,没上河工,你看我这腿肿了,儿子前几天也饿死了。”说着呜呜大哭起来。我一问,村上百十人口,已经饿死二十多口了;全村二百多亩地。全年打五万斤粮食,可今年一下子就征购了十万斤,村里连块红薯都上交顶任务数了。苗队长哭着说:“上级说这叫大购大销,今年购,明年返销给老百姓。可没等返销,老百姓都饿死逑了,这是共产党的政策吗?早就开始吃红薯秧子了,又苦又涩,人在8月份就浮肿了,小孩饿得到地里拾豆子吃,天天拉稀,社里还在反瞒产,挖粮食。”我连夜赶回公社和别守志商量解决问题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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