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羽蒋这话出了口，才惊觉自己的口无遮拦。

然而，说出去的话便是覆水难收，谢羽蒋想要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谢羽蒋略微停顿了一会儿，脸色愈发有些难看，却是暗自叹了一口气，继续拽着杨艳往外面走。

——这毕竟是公众场合，又是VK娱乐旗下的电影的记者会。杨艳这般带着这些混混在这里胡闹，到最后吃亏的可能还是杨艳自己！

在家里，谢羽蒋和他爸爸，都让着杨艳，在一般的人前，杨艳惹点事情，谢家也能解决。但是，VK娱乐的财力和势力，却是他们谢家不能匹敌的。

所以，谢羽蒋这会儿拉着杨艳走，绝对是为了她好。

然而，谢羽蒋的良苦用心，杨艳完全不明白。她只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唯一养着的儿子，居然说自己“丢人现眼”！

什么跟什么嘛！

在最初的惊讶和呆滞之后，杨艳狠狠地甩开了谢羽蒋的手，这会儿她才不管什么“贵妇姿态”，也不管自己所谓“优雅”，她只想着狠狠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什么丢人现眼！我还不是为了你！”杨艳红着眼睛，朱红的嘴唇夸张地张张合合。

谢羽蒋蹙了蹙眉，示意杨艳不要再说了。

杨艳的脾气却一下子炸开了，哪里还管的了这些。嘴里的话仿佛像激光枪一般的，噼里啪啦地射击出来：“你说你找的两个都是什么老婆。第一个克爹克娘的，生不出儿子，第二个没脸没皮，生个儿子还是傻的……我这么辛苦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这个做儿子的，居然说我丢人现眼？”

杨艳的这一句话，算是将叶琉璃和白合荷一同得罪了。

叶琉璃安静地坐着，看着杨艳的样子，只觉得……杨艳生气是应该的，谢羽蒋再烦躁，也不能说自己的妈妈“丢人现眼”。但是，杨艳即使生气，也不应该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踩着别人往上爬。

杨艳越是这样，别人看她越觉得厌恶吧。

白合荷的脸色已经不好看起来，她刚才还一副事业至上的无奈模样，这会儿却被杨艳这样一句话，弄得十分尴尬。

若不是现场有这么多记者，白合荷真想上去甩她一个巴掌，哪里管她是什么长辈不长辈的。

谢羽蒋烦躁地伸手抓了抓头发，这些日子以来的疲惫和烦躁，一瞬间升到了最高点。他“啊”地大叫了一声，然后也不管杨艳的挣扎，直接将杨艳往外边拉——

“你……羽蒋，你想干嘛！”杨艳被这般有些陌生的，仿佛兽化了的儿子拉着出去。刚开始她还挣扎一些，后来便觉得有些恐惧一般，终于安静了下来。

那些混混虽然“唯恐天下不乱”，但是看着从外面赶过来的拿着电木棍的保安们，顿时也有点儿气短的感觉，再加上杨艳已经被谢羽蒋拽走，他们自然也没有理由呆在这里，只得灰溜溜地跟着出去了。

这一场闹剧开始的突然，结束得也算是莫名其妙。

记者们看着自己相机里的拍下的照片，心底似乎都是满意的。这样一个普通的电影定妆发布会，他们也算是满载而归了。

闵浩东将视线从谢羽蒋那边收回来，然后又落在叶琉璃身上，嘴角略微勾了勾。

——其实，仔细看，这个叶琉璃身上，倒有几分气韵和那程铨十分相近。

这世界本是同极相斥，异物相吸……这定律，放在程铨和叶琉璃身上，却难道是不管用了？

对于闵浩东的思略，叶琉璃完全不知道。

记者会已经结束，叶琉璃便从位置上站起来，刚走到窗边，就接到了程铨的电话。

“喂……”叶琉璃轻轻一笑，心情还算是不错的。虽然刚才的那一场闹剧，让这一场记者会变得不伦不类。但是，这些事情，并不会影响叶琉璃的心情。

然而，电话那边，程铨的声音却是十分压抑：“琉璃……琉稿……”

程铨不停地唤着叶琉璃的名字，带着仿佛溺水的人，要抓到最后一根稻草的味道。

叶琉璃心口“咯噔”了一下，嘴巴张了张，又合上。许久才冲着程铨开口：“怎么了？”

程铨沉默了一阵，终于开口：“刘老师……走了。”

叶琉璃一瞬间听到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嘭”的一声断裂了。然后整个脑子嗡嗡地响起来。一个踉跄，叶琉璃的身体差一点跌倒，幸亏叶琉璃伸手扶住了窗栏杆，才算稳住了身体。

“走了……”叶琉璃猛然感觉眼睛发酸，整个人一下子陷入一种痛苦的失落里。这些日子，叶琉璃和程铨努力做着心理建设，他们都明白，这样的一天迟早会来。

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叶琉璃发觉自己依然不能接受。

一瞬间，叶琉璃感觉好似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全都往自己身上压了下来。整个人变得那样沉重，连呼吸都变得不通畅了。好似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心口，怎么也挥之不去。

“琉璃……”手机那边程铨再一次唤着叶琉璃的名字。

——对于程铨来说，刘建轩是他的亲人。就如当年叶琉璃之与他一般。他和师母还有叶琉璃，他们营造的家是程铨的根，若是失去这些，程铨又恢复成当年的那一个无家可归之人了。

而对于叶琉璃，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马上过去，马上……”叶琉璃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甚至来不及换掉戏服，叶琉璃直接拎了包包就要往外跑。

眼前有些模糊，叶琉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但是心底确实黑沉沉的一片，整个人都有些不受控制地摇晃着。

“嘭”的一声，叶琉璃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肌肉，抬起头却是闵浩东。

“怎么了？”闵浩东低头朝叶琉璃看着，心底暗自嘀咕着。刚才自己还以为叶琉璃多么坚强呢，面对前婆婆的侮辱，她也能仿佛拭去茶几上的灰尘一般，完全不当一回事。如今再看她，却发现哭得这么厉害，却是人前坚强，人后懦弱的人嘛。

白合荷这会儿与薛玉琪一齐站在闵浩东旁边，这会儿看叶琉璃朝着闵浩东“投怀送抱”，顿时仿佛抓到了叶琉璃的小辫子一般。白合荷皮笑肉不笑地朝着叶琉璃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轻松：“别哭啊，这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让杨艳那女人说几句也没什么……毕竟是长辈嘛，何必哭成这样子。”

叶琉璃没时间和他们在这里耗着，伸手拭去自己眼角的泪，直接往外面跑着。

白合荷却看她一副忽视自己的模样，觉得心底十分不爽，于是忍不住又开口叨叨着：“叶琉璃，你何必对我这个态度……人是要往前看的，我以前年轻不懂事，如今也已经付出代价了，你可不要生我的气才好。”

叶琉璃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白合荷——之前，叶琉璃其实并没有多么讨厌她，虽然她是自己曾经丈夫的出轨对象。但是，叶琉璃从来明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不是谢羽蒋有心，白合荷也不可能勾引得了他。而且，白合荷也让自己完全明白了自己与谢羽蒋的关系应该结束了。

但是，这一刻，叶琉璃前所未有地讨厌眼前的女子：自以为是，占着年轻挥霍，并不是什么错误都可以用青春不懂事来做借口的。何况，她难道看不到自己眼底的痛苦和不耐嘛，叶琉璃此刻不想和她说一句话。

“让开！”叶琉璃被拦住了去路，心底的愤恨此刻全表现在脸上。此刻，她的妆容未曾褪去，眉眼之间还带着几分霸气，整个人显得愈发强势。她的声音清冷而干脆，并没有多么大声，却居然让人有一种振聋发聩的感觉。

白合荷愣了愣，却完全不愿意示弱。

叶琉璃往左，白合荷也是往左，叶琉璃往右，白合荷也是往右。好似刻意要和叶琉璃作对一般，白合荷脸上带着几分轻蔑的笑容，朝着叶琉璃压低了声音：“就是不让开……你能把我怎么样？”

白合荷的声音很低，除了对面的叶琉璃还有旁边的薛玉琪，其他人都没有听到。

叶琉璃第一次如此厌恶一个人，她的眼睛逐渐有些发红。心底有一个声音朝叶琉璃唤着“灭掉她”“灭掉她！”

——还穿着“东方季扬”的服装，叶琉璃的脑子忽然记起之前在兴武武馆里，卢老师的一个动作。

几乎是下意识的，叶琉璃直接拽过白合荷的手腕，一只脚定住，另一只扣过去，直接将白合荷一个“斜肩摔”扔倒在地！

“啊……”白合荷夸张地尖叫一声。

不远处，传来一阵“咔嚓”声，应该是一个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记者，这会儿恰好就抓拍到如此精彩的画面。

叶琉璃却是完全不管这些，趁着白合荷总算是从自己前面离开。便是大跨两步，急急忙忙地跑出了会场。

在叶琉璃身后，白合荷跌坐在地上。其实，刚才叶琉璃的动作并不够厉害，但是白合荷却是十分配合。虽然被摔着有几分疼，但是想着明天新闻上估计叶琉璃就会被冠上“弃妇发飙”“泼妇打人”这样的字眼，白合荷就觉得心底好多了。

敢看不起她？

叶琉璃，你以为你是谁？

身后的一切，此刻的叶琉璃已经完全没有精力去想，她如今只想着要快点打到车，快点赶到医院，快点看到刘建轩老师……快点陪在程铨身边！

程铨需要她，她如今也需要程铨。

刘建轩老师的离开，对于叶琉璃和程铨来说，都是身上的一个巨大伤口，两个人必须互相陪着，为对方疗伤，也为自己疗伤。

然而，也不知道什么回事，叶琉璃越是着急，越是打不到车子。出租车并不是没有，但是却好似故意一般，直接从叶琉璃身边绕过去。

——叶琉璃实在太着急了，她此刻还穿着“东方季扬”的服装，打扮又是那样怪异，出租车自然不会停下来。若是平日里的叶琉璃，她自然是知道这个情况的。可是现在的叶琉璃，她的脑子一直无法冷静下来去思考，心底只有一个声音不停地朝叶琉璃喊着“快！”“快！”“快！”！

终于，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在了叶琉璃前面。

车窗摇落，闵浩东露出脸来冲着她微微一笑：“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叶琉璃略微一愣，却是完全没有拒绝：“中心医院！”

说罢，叶琉璃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直接拉了车门坐到了后面。

“好勒~美人儿。”闵浩东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依旧是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嘴角带着邪魅的笑容，便是迅速地发动了车子。

闵浩东的爱好很多，飙车也是其中一个。所以他开起车来，速度便是非常快。再加上此刻并不是上下班时期，一路顺畅……车子很快就到了中心医院的停车场。

叶琉璃一下车，几乎是急急忙忙地往里跑。一路上，许多人朝她行注目礼。也有一些人认出来了是叶琉璃，大部分人却是没有认出来，只觉得这个人穿着好奇怪，怎么好似“穿越”来的一般。至于她焦急的表情，完全没有人在意。

在医院这种地方，一天有许多人离开这个世界……他们的家人痛苦和焦急的表情，众人已经看得麻木了。

叶琉璃只觉得身边的所有的人和东西全都成了背景，从自己的身边飞快而过。而自己，一下子化身从一阵风，急急忙忙地朝着目的地飞去。

从电梯出来，叶琉璃便是飞奔到那个病房里。

安静的房间，病床上的人已经被盖上白布。而程铨，则是安静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

林淑雅和医生护士们这会儿都守在门口，看叶琉璃过来，医生便是蹙眉朝着她开口：“叶小姐你好，你来了正好，帮我们劝劝程先生……他这样既不让我们把病人送到停尸房，也不带身体回去，这算什么事啊……我们医院规定，病人若是走了，是不能在病房里呆超过两个小时的，刘先生的身体在这病房里都已经超过五个小时了。”

林淑雅在旁边，看医生那副为难的样子，却是不爽地开口：“我们加钱就是了……这么好的老人走了，让我们情绪收拾一下怎么了？”

“林小姐……你也知道，这不是钱的问题。”医生很是为难地看着林淑雅。这里的人他真的是一个也惹不起。

可是，中国人本就迷信，死过人的病房许多人不愿意住。若是人走了，还在病房里呆得太久，这房间以后就更没有人愿意住了。而且，刘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