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冷雪飞打来的。柳一铭握着手机寻思了半天，也忘了艾国涛还在如约之家眼巴巴地等钱用。

拨通冷雪飞的手机，那边说话的口气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一铭，我交待过你要24小时保持通信畅通的，既然想做生意，就要拿出一个生意人的姿态来，我现在渔家乐餐厅，已经跟辅料商等了你半天了，你马上赶过来！”

“噢，我一会儿就到！”柳一铭攥紧拳头，闷闷地发泄了一下。

找到冷雪飞的时候，她正和辅料商商量着合作的事情，桌面上摆着各种样品，柳一铭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脸上还是勉强挤出几丝歉意。

“你赶紧看一下这些样品，”冷雪飞把面前的辅料样品推到柳一铭面前，“这是报价单，具体供料价格你跟王经理谈。”

柳一铭作了个深呼吸，比照着样品和报价单，一样一样地看着，旁边王经理做着解释。冷雪飞对于面料和辅料一窍不通，所以这种场合必须柳一铭出面敲定，冷雪飞是个极其没有耐性的女人，尤其是生意场上，她讲求速战速决，可是今天，柳一铭却让她耐着性子等了一个多小时。

送走辅料商，柳一铭和冷雪飞回到原位，柳一铭心里烦得要死，因为林美鸿，也因为冷雪飞。

冷雪飞看出柳一铭有心事，她没有追究他没接电话的原因，而是从自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到柳一铭面前，“这是给你的！”

“嗯……”柳一铭只是盯着那张银行卡，没有伸手。

“这是给你的报酬，以后所有的回报和给你发的工资都会打到这张卡上，密码是六个六，回头你自己修改一下。”

“我……我只拿自己该拿的就行了！”面对金钱，柳一铭第一次如此理性。

“这个已经由不得你了！”冷雪飞把卡放在他面前，“我们的利润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保证钱会源源不断地汇进你的账里；可是如果你反悔……”冷雪飞笑涔涔地看着柳一铭，“这个雪球会把你砸进去的！”

柳一铭觉得冷雪飞笑得阴森恐怖，他清楚冷雪飞所谓的“砸进去”是什么意思，冷雪飞这招应该叫威逼利诱，柳一铭别无选择，因为他的一只脚已经被利益沾湿，冷雪飞已经把他拉下水，他只能随着她蹚这趟浑水。

正觉得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柳一铭的手机响了，一看是艾国涛打来的，他看看冷雪飞，手不由自主地摁下了拒接键。冷雪飞把脸撇向一边，柳一铭的手机再次响起，铃声虽然打破了冷场的尴尬，但是却激化了柳一铭心里的矛盾。

再次拒接之后，柳一铭伸手拿起那张银行卡，“这个我接受！”

“你到底是个聪明人！”冷雪飞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她那张寒气逼人的面孔也跟着温和了许多，“紧接着我们的单子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所以工厂那边你必须靠上，也就是说你桌面上的身份必须是现在单位的销售负责人，就算你兼着我们新公司的外贸部经理，你也必须始终顶在原单位。”

柳一铭明白冷雪飞的意思，她这招叫里应外合，也就是内外勾结，只要柳一铭能决定出厂价，形势好了，他们可以最大化地盈利；形势不好，即使盈利为零，那还可以吃国家的退税呢。

手机第三次响起，冷雪飞抓起自己的包，“赶紧接吧，别误了好事，我还有事，先走了！”

柳一铭捂着手机，看着冷雪飞走远，才接起来，“你催什么啊？”

“你是不是半路碰到老相好了？我在这干等，你他妈调头就自己快活去了，赶紧拿钱来！”艾国涛几乎要咆哮了。

“刚伺候完姑奶奶，回头就得伺候姑爷爷，这两口子还真是绝配，我败给你们了。”柳一铭心想，他心里也窝着一股火，“不是半路碰到老相好了，是半路杀出只母老虎，我差点命丧虎口，你等着吃现成的还这么多事。”

“你赶紧的，要不是我跟服务员熟，他们会以为我吃霸王餐，快点！”

柳一铭看看手里的银行卡，突然有了主意，“你等着，我这就给你送钱过去！”

艾国涛在如约之家望穿秋水，就是不见柳一铭的影子，给他电话他却拒接，一直等到两眼冒火，柳一铭才回到包间。

“给你！”柳一铭把银行卡拍到艾国涛面前。

“只要现金，不要卡！我给你写欠条！”

“你别损我了！我早就告诉过你男人的经济出现问题没有好结果，你可倒好，这还没离呢，就已经上顿不接下顿了。”

“哎！没法跟你说，你先接济一阵吧。”

“我可跟你说，这可是我的私房钱，我冒险攒下来的，现在放在你这里，花多少那是你的事，密码是六六大顺，咱图个吉利。”

“里面多少钱？”艾国涛收起那张卡。

“具体我忘了，不过肯定够你花的。”

“回头我查一下，然后告诉你，等过了这一阵，我就还你。”

柳一铭不知道冷雪飞往卡里打了多少钱，不过他肯定里面有不少钱，转手交给艾国涛也说不清出于什么目的，但是他等着用钱，他正好有“闲钱”，虽然他把钱的来路换了个说法，最终还是把冷雪飞给的这笔钱用在了该用的地方。

艾国涛因为林美鸿淋雨被搅和得心烦意乱，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她，又加上一个人在那里等了半天，尝尽身上分文没有的滋味，所以也没有心思仔细追究柳一铭怎么攒的私房钱，他的所有卡都在徐佑手里，包括工资卡，所以即便发了工资，他也还是两手空空，况且目前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徐佑。

第十九章 患难与共兄弟同流合污（4）

酒吧里，冷雪飞身上已经找不到丝毫冰冷的感觉，她随着音浪摇着，晃着，柳一铭以前最享受的就是这种近乎沸腾的音浪从各个感官刺激他的神经，但是今晚，任凭灯光怎么晃眼，任凭音浪多么强烈，他的情绪却始终调动不起来。

林美鸿和艾国涛是从来不到这种地方来的，林美鸿是平淡温雅型，酒吧里的温度会灼伤她的心情，所以不管柳一铭怎么劝说，她从来没有随他踏进过酒吧半步。艾国涛是平淡朴实型，酒吧里的喧闹会惹毛他的情绪，所以不管冷雪飞怎么逼迫，他也从来没有委身踏进过酒吧一步。

柳一铭陪着冷雪飞晃了一会儿，自己回到原位，大口大口地喝酒，脑子里却塞满了林美鸿的影子，他想象着林美鸿站在雨里的样子，他心疼了，回头看看冷雪飞还是热情不减，他摸出电话，想直接打过去，却又不知说什么；想发条短信，却不知道先拼“老婆”还是“美鸿”，他突然特别想家，想他跟林美鸿的家。

其实柳一铭是个乐天派，他喜欢开玩笑，喜欢逗乐子，尤其是跟艾国涛，他喜欢开一些不着边际或者没有原则的玩笑。以前他做梦都想实现人身自由，想实现财务自由，现在他实现了双重自由，但是他却感觉到更加地不自由。

冷雪飞来到他对面坐下，这个女人烟酒均沾，不过她不轻易吸烟，更多时候只是喝酒而已，“你今天状态不到位，怎么了？”她点了一支他的烟。

“没怎么，我下午见国涛了，搞得那么潦倒。”柳一铭刻意提起艾国涛，他想从侧面了解冷雪飞现在对艾国涛的看法，只要她一动摇，一松口，即便他已经中了她的毒，他也算有了条活路。

“潦倒还是兴旺都是个人选择的结果，没人逼他，或许他就喜欢那种惨兮兮的状态。”冷雪飞转了转手腕，腕上的链子反射着灯光，刺向柳一铭的眼睛。

“他也搬出来了。”

“搬出来了？”冷雪飞挑了挑眉毛，吐了口烟雾，“他做给谁看？”

“男人总是要面子的，那是你的房子。”

“哼！”冷雪飞没有说话，一股邪恶的烟从她鼻孔里喷出来，带着呛人的味道，她回头从自己的包里拽出一串钥匙，“你把这个转交给他，让他踏踏实实在那里陪着美鸿，我不会回去的。”

“他不是那个意思！”冷雪飞一提林美鸿，柳一铭觉得特别刺耳，心里莫名地烦躁开来，他没有接她的钥匙。

“他是什么意思无关紧要，你跟他说房子的使用权永远都是他的，产权虽然归我，但是只要他住那，我永远不会收回。”冷雪飞吸了几口烟，可能觉得口味不对，也可能觉得气氛不对，她将手里的半支烟捻灭，“他是个男人，但却是个又臭又硬的男人，这种男人冥顽不化，刀枪不入，你陪送给他多少好处，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对于艾国涛的“不识抬举”，冷雪飞有些恨之入骨，但是她对于艾国涛的这番冷言冷语让柳一铭苦不堪言，他的确后怕了。

“国涛是个重感情的男人，他跟我不一样。”柳一铭在冷雪飞的面前揭开自己的短处，因为在她面前，他觉得自己就像只无头苍蝇，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掌控能力。

“哼！”冷雪飞不屑地看了柳一铭一眼，这一点她早就看透他了，只是她的游戏还有结束，她还需要一个陪玩的男人，“但是也得看他把感情种在谁身上！”

“……”柳一铭无言以对，面对冷雪飞那犀利的目光，他觉得冷雪飞不光话里有毒，她的目光也一样带着剧毒，穿过他的眼睛，直逼他的神经。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艾国涛孤苦伶仃地站在取款机前，他没有查询柳一铭有多少私房钱，只是从那张银行卡里取了二千块钱，然后打印了一张凭证。数好钱，收好取款凭证，想了想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坐进车里，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开着，雨后的城市，空气没有那么清新，一切都沉闷着，就像大雨没有下透一样。他打开音响，音乐钻进耳朵里，但是他依然找不到半点归属感，他想有个家，一个实实在在的家。脑子里想着奶奶，想着父母，想着林美鸿，也想着柳一铭和冷雪飞，不觉又开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区，转向灯先他一步闪烁着，他的心不由自主地转了个弯，慢慢地跟了进去。

一楼亮着灯，艾国涛猜不出林美鸿正在干什么，她今天淋雨了，他不知道她的身体是否吃得消，艾国涛把车绕到楼后面，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坐到什么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他唯一想做的，就是这样隔着那道厚厚的墙，在楼下陪着那个女人。

二楼也亮着灯，不时有动静传下来，艾国涛下车，抬头看了看二楼的窗户，二楼好吵，他想林美鸿肯定是因为二楼的动静才没有关灯睡觉，因为她是喜欢安静的。他靠着墙，点上一支烟，他在这个楼下抽过多少次烟，他自己也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只要在这里抽烟，肯定就是家里战火太猛，无法喘气才下来的。

一支烟抽到一半，突然觉得很累，身体累，心里更累，抬头看看，灯光依然亮着，艾国涛照着那道墙踹了一脚，他想回车里，然后坐到一楼灯灭为止，只是他还未转身，只听“嘭”地一声巨响，然后就是稀里哗啦的动静，再次抬头，一楼已经一片漆黑。

艾国涛后撤一步，脑子象跟着那声巨响碎了一样，根本无法思维，使劲眨了几下眼睛，他回过神来，突然想到林美鸿是不是晕倒了，是不是碰到什么东西了，是不是流血不止了，所有的恐怖镜头呼啦袭上心来，他的心跟着那声巨响，也已经稀里哗啦了。

他冲到楼门口，使劲摁着门铃，只是任凭他怎么摁，始终没人回应，他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他知道林美鸿肯定是遇到不测了，冷静了一下，他摁下了二楼的门铃。好在都在一个楼上住了那么长时间，二楼一听是四楼的，直接给他开了楼门。

艾国涛冲上一楼，使劲拍着门，使劲喊着林美鸿的名字，一直拍到左邻右舍都听见了，但是林美鸿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艾国涛绝望极了，恐惧极了，他脑子里闪着一个可怕的画面，画面中林美鸿的样子让他撕心裂肺。

第二十章 带刺玫瑰灼伤性情男人（1）

楼下，警车和救护车先后到达，艾国涛焦躁不安地站在一边，等着防盗门被撬开，医护人员也卸下了担架，做好了一切救人准备。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艾国涛已经不能想象打开门之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景象，他已经痛到麻木，痛到不能呼吸了。

门被撬开了，艾国涛疯了一样冲进屋里，鞋底下发出玻璃的破碎声，客厅里一片狼藉，只是找遍所有的屋子，却没有林美鸿的影子。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杵在那里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艾国涛锁紧眉头，眼泪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