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红缎子抛到最中央的那竹篮中?”拂瑶想了想,还是决定婉转地提醒他。
“咦,我适才没说么?”书生有些惊讶地摸了摸额,然后有些怅然道:“两位实在是抱歉,最近忙着准备考科举,脑子有时候有些不大好使,还望见谅!”
拂瑶一本正经道:“兄台客气,客气啊,不过这考科举固然重要,但是身子骨也很重要的,兄台最近最好多补补。”
书生无比感激地望着拂瑶:“姑娘心地真善良,在下一定多多注意!”他的神色忽地有些茫然,“呃,刚才说到哪里儿呢?”
拂瑶指了指那棵树,讪讪道:“说到……为什么他们要把这个红缎子抛到最中央的那竹篮中?”
“喔,对!对!对!”书生猛地拍了一下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魇月突然大笑出声,刚要说话,就被拂瑶一把捂住嘴唇。
魇月缓缓止住笑声,凝视着拂瑶,眼底流光灼灼,耀眼非常。
拂瑶顿时尴尬地移开手,转眸望向书生说:“兄台请继续讲!”
“关于这个为什么要抛到最中央,是因为传说那时此树还十分幼小,那娘子每日三拜九叩到此,都将红缎系在最中央最顶端的位置,以昭示其心可表日月,于是大家都纷纷认为只有将手中的红缎抛到那树最中央的位置才会真正得到上天的庇佑,而那娘子若是真的在天有灵,也能感应到百姓们的心意,所以每年的今日就是我们镇特定的红缎节,许多别镇的乡亲们都会慕名而来,写下自己的心愿,然后诚心的祈祷来年能够实现愿望。”
拂瑶了然地颔首道:“原来是此意啊。”
“嗯,但如果是按照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谁想将自己的红缎挂到最中央的位置,就只能站在三尺之外向那竹篮中抛,而不能爬上去系或者放上去,否则就不会灵验。但是如果真的抛中,那就真的是件大喜事,因为多年来但凡是能将红缎抛中者,几乎都能达成心中所愿。”
拂瑶远远望着那个汗流满面,还在继续向上抛洒的中旬男子,笑着对书生说:“那兄台你怎么不去试试?万一能抛上去,说不定可以高中状元呢。”不过绸缎本就轻巧,这树又如此之高,枝桠繁多,一不留神就挂到别处去了,要是他们仙界之人倒是不再话下,不过搁在凡人身上就着实是有些难度。
书生望着那棵树摇了摇头,“这做学问之事严肃得很,来不得半点马虎,怎能投机取巧!再说……这个篮子已有几十载未被投中过了,我哪里有这个运气啊!”
拂瑶转眸望向魇月,兴趣盎然地小声问:“你说我们要是不用法力,能投进去吗?”
魇月微微眯了眯眼,嘴角慢慢浮现一抹笑,恢复了惯常的妖媚横生,道:“你说呢?”
拂瑶郑重地思索片刻后,望着那棵大树叹道:“那我们还是用法力吧。”
魇月敲了下她的额头,笑:“但凡是这类小把戏,你倒是上心得很。”然后接过她手上的红缎,将两条缎子打了个结,向空中一抛。那红缎立即象有了感应,缓缓向那棵树的方向飘去,然后稳稳当当得落在了竹篮里。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惊叹声,纷纷向魇月和拂瑶望去,有的满脸羡慕,有的窃窃私语,最后不知是谁带头吼了一句“好!”,其他人纷纷鼓掌喝彩!
魇月淡淡地转眸望向那还处于呆滞中书生,说:“呆子,若是你想讨个好彩头,我可以帮你,把你的红缎给我。”
那书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脑海中全是魇月把红缎抛进去的那一幕,呆呆地望着他们片刻,才突然张大了嘴道:“你们、你们……”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拂瑶偏了偏头,伸出左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从他手中攥过红缎递给魇月,然后对他说:“兄台,我们相遇一场委实有缘得很,所以帮你讨个好彩头。不过如你所说,做学问一事十分正经,你还需自己多多专研才是。”
说完,这边魇月又已经将它抛进竹篮里了,这次众人都张大嘴巴,静默无声地齐齐注视着他们。
魇月视若无睹地拉过拂瑶说:“热闹看过了,我们走吧。”
“嗯。”拂瑶点头,然后和魇月消失在人群之中。
第100章 捉山雉
一路走来,拂瑶与魇月把集市逛了个遍,新奇的玩意儿都瞧得差不多,时辰也接近未时,这时天际边竟难得出现了一轮日,点点余辉洒在雪地上隐隐生出些暖意。
魇月的目光定在前面不远处的酒楼招牌上,问拂瑶:“饿么?”
“此刻还不饿,”拂瑶想了想,忽地眼中流转着晶亮,“这里我们已经逛了个遍,也没有什么好玩之处了,我们不如去郊外,今日正好有雪,我倒是想起一个好玩的事。”
“走吧。”魇月颔首。
拂瑶见他答应得爽快,笑说:“你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就跟我走?你不知道人界有种人俗称人贩子么?”
魇月挑眉问:“人贩子?做什么的?”
拂瑶略微有些惊讶,堂堂鬼王竟不知道人贩子,约莫是上人界来的次数太少,还不如她这个半调子。于是……她笑盈盈地说:“人贩子就是……喏,你瞧见那里没有?”
魇月顺着她指的方向的望去,只见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子倚在二楼的阑干上,不住地向挥舞着手中的轻纱,嬉笑吆喝着。
魇月睨向她,眼梢微微飞扬,仿佛在等她解释。
拂瑶顿时来了兴致,说:“她们不是人贩子,只是有些是被人贩子买到这里来的,所以你若是跟着我走,说不定……”
“说不定你就把我卖到那里?”魇月眸光闪了闪。
拂瑶立即讪笑着否认:“自然不会呢,还没人敢动到您头上过来,除非不想活了。”
魇月唇角微微勾起,仿佛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然后凤目又扫了过去,“她们在做什么?为何倚在阑干上?”
拂瑶更惊讶了,竟不知魇月这般纯良,连人界的青楼都不知道。略微想了一下,决定还是让他继续纯良下去吧,于是极其含蓄地说:“她们……在招呼客人,你知道经营酒茶买卖,竞争十分之大,难免需要些……招揽客官的人。”
魇月皱眉:“那家店的掌柜定会亏本。”
“为何?”
“庸姿俗粉,会倒人胃口。”
拂瑶怪异地瞥了他一眼,很想提醒他以前喜欢的那席美艳狐妖全是如此类型的,不过还是生生忍住了。“那个……萝卜青菜,各有……”
还没说完,魇月脚下的步子忽地顿住,白如玉瓷的脸掠过一丝妖孽的笑,“那些狐妖自是比她们好看些。”随即又补充说,“别问我是不是又用听心之类的傻问题,你的心思太简单,看你的神情便知。”
拂瑶有些发怔地看着他,他浅浅地笑了笑,道:“我们走吧。”
他们一路默然不语走了半个时辰,终于行至郊外,漫山遍野都是白皑皑的雪。
魇月问:“你说的是什么有趣的事?”
拂瑶抬眸一笑说:“捉山雉。”
魇月望着她,略略有些失神。其实她极其爱笑的,浅笑,深笑,尴尬地笑,得意的笑……虽每一种笑都透着一股慧黠,但千万般笑,无一相同,他以前常在想有没有可能将她所有的容颜都收集在脑海中,但是每每如是想,又觉得一场徒劳!于是他开始想怎么样才能忘记,将有关她的一切都慢慢忘记。
魇月转过目,望着面前的冰天雪地说:“在这里捉山雉?”
拂瑶点头说:“嗯,就是要在冰天雪地里捉山雉才有趣,而且这样正好,我们捉了山雉就可以烤肉吃,这样就不愁一会儿饥不果腹了。”
魇月说:“那我要怎么帮你?”
“你一会儿不出声就行,其实在人界管这个叫狩猎,”拂瑶想了一下,又说,“若是真要过一日人界的生活,我们就不要用法术,你会发现这也有趣得紧。”经过刚才,拂瑶发现她对人界比魇月知晓的要略多一些,所以她想多给告诉他一些她知道的东西,若是他以后到人界来,也起码能有她这个半调子的功力,不至于太了无生趣。
魇月望着她晶亮的眸子,笑着应许。
他们继续往前走,在走到一处低矮灌木处,拂瑶忽地停了下来,对魇月小声说:“就是这里,我们得趴下来!”
魇月有些诧异,“这里?”
“嗯。野外的打猎环境自然是很恶劣的,你得凑合一下。”拂瑶解释道。
魇月解下他的披风铺在雪地上,然后趴上去,示意拂瑶也趴下来。
拂瑶见他脸色素白如纸,想起他本在历劫,身子骨本就虚弱,刚要解下身上的披风就被魇月拦住,顺手将她拉下来趴下。
魇月用心音道:“接下来如何做?”
拂瑶思索了片刻,在袖中翻腾了半晌,然后取出适才在集市上买的一包松子,打开倒出一些放在手心上,用心音回说:“我将它们一粒粒扔出,现在冰天雪地的,不好觅食,山雉大多都饿了很久,这些松子约莫也能引出一两只来,我们只管等着就行。”
魇月哦了一声,片刻后问:“这你都是跟谁学的?”
拂瑶忽地轻轻转过首,笑说:“我如果说无师自通,你信么?”
魇月唇边勾起一抹笑。
“因为我以前常常如此漫山遍野地跑,常常会自己找些乐子出来,那时师父……”拂瑶倏地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后来到灵霄宫后,玄夙也常常陪我一起捉,所以这实在算不了什么。”
魇月神色未动,只轻轻应了一声,头略微垂低了点,说:“他……以前都陪你一起捉山雉么?”
拂瑶略微偏了一下头,然后脸上缓缓漾开一抹笑,说:“没有,师父大多在旁边看着我捉。”
魇月略微有些晃神,喃喃低语了一声。
拂瑶没有听清,微微侧了侧目,目光恰巧定在魇月左眼角边的朱砂痣上,复又移过眸问:“你适才说什么?”
魇月略微回过神来说:“没什么。”
他从她掌中拈过几粒松子,一粒一粒由远及近地扔出去,问:“这样对么?”
拂瑶赞赏地轻轻颔了颔首:“嗯,看来你也颇有慧根。”
想了一下,拂瑶又问:“你以前历劫,有遇到过饥不果腹的时候吗?”在人界有饿死一说,在仙界和妖魔界同样如此。如果恰逢历一些特定的天劫,不管是妖魔或是仙,都要承受法力全失,且无法觅食之苦。
魇月目色有些恍惚:“历劫时倒没遇上,不过幼时……好像有过这样一段时光。”幼时的记忆对他而言,就是幽暗发臭的昏暗地牢终年见不到一丝阳光,血迹斑斑的粗大铁锁沉重地背拷在脚踝上,还有那个被称之为母亲的人若是心情恶劣之时,眼中闪着疯狂恶毒的幽光向他靠近,便是一顿冷酷无情的鞭打,若是心情好时,隔十日半月想起他就送一堆妖魔过来,让他成为一群饿得发狂的妖魔口中的猎物或者打败他们,吞了他们的元丹,吸了他们的精魂。
活着,只是为了活下去,或者杀戮!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生存方式。
拂瑶望着他冷清的侧颜,倏地想起以前看到他胸膛上盘踞的那些交错狰狞的疤痕,心中不禁想他幼时到底受过多少伤,经历过多少痛,才能硬撑着活到今时今日。她受过的所有苦,都是靠着师父这个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