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苍卿今夜倒是仔细地欣赏了起来，于是心下一些浮动的情绪因这清渺的乐声而点点安定了下来。

他缓步朝僵立在那里的人走过去，淡声开口：“这夜里还是有些寒，怎么不去歇息？”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看清来人，柳意松了口气。在听出司苍卿话语的隐隐不悦，他轻笑一声，自说自话般，道：“莲京估计是在下大雪吧！这里，真感觉不出一点冷意。”

来在柳意的面前，司苍卿握了下对方冰冷的手，眉不由得皱紧，跟着将这人揽进了怀里，冷冷地道：“身上有伤，就好生调养！”

没有挣扎，柳意只是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低声道：“我……这不是准备去休息了吗！整天躺在床~上，感觉也很难受。”

司苍卿没再回话，抱着柳意坐到一旁的栏杆上。

终卷第二：南海篇之决胜三岛 潮声风语贺新年（下）

风舒缓地拂过脸庞，是冰凉。

被人紧搂在怀里，周身裹着淡淡的温暖，柳意竭力辩听着远处大海的夜唱声，好能够分散注意力，掩去不自在。

四下静寂，微量的空气里浮动着浅浅的呼吸。司苍卿抱着柳意坐在栏杆上，两人一时俱是沉默，都没有开口聊些什么，或许，是不知聊什么。

这样，到底算什么？柳意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司苍卿低声问着怀里的人，“累了？”说着，他便将这人整个抱起，想要回去屋内，却被对方出声阻止了。

“再呆一会吧！”

顿了下，司苍卿没有坚持，反正这里的冬天不冷，自己也可以为这人取暖。

“什么时候回京？”实在忍受不住这暧昧的气氛，柳意率先打破沉默。

司苍卿低下头，凝视着这人清隽的面容，纵是极力掩饰，还是显得神情僵硬。眸光微飘，他瞥了眼柳意的耳，忽地想起了上次在南海的事，心念一动，便俯首轻轻含住了对方的耳垂。

猛地颤了下，柳意遂僵住身，一动也不敢动。脸颊上不时倾洒过温润的气息，耳朵上则是酥酥痒痒的令人心悸，他不由得抿紧嘴。

心下几许自嘲，他该果断地推开这人才对……不是下定决心了吗？只做君臣，辅佐着对方去建立一个铁桶江山。

可是又舍不得……

捧着柳意的脸，司苍卿轻柔地吻着，唇自耳畔游移至这人的嘴。

感受到唇上的温柔，只是要分不分地轻碰着自己，没有半丝勉强和掠夺，柳意掀开眼睑，望着对方半睁半闭的眸。

良久，司苍卿稍微拉离了两人的距离，刚才的亲吻，柳意没再像在南海时那样的主动和热情。他仔细地看进这人有些迷茫的眼，一字一顿，“回京后，我会娶你为妃。”

瞪大眼，柳意心中难免惶惶……几天内，他两次听到这人说要娶他的话。第一次，他不能理解也无法想象，更是不敢相信；这几天见司苍卿再没有进一步的表态和亲密的举止，他甚至怀疑海边那个清晨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梦境。而现在，他竟再一次从司苍卿口里听到这样的话语。

“皇上……”柳意艰涩地说道：“您，莫要戏弄臣了。”他真的，弄不清这人的想法，也从不敢奢望。

司苍卿蹙起眉，盯着柳意的面容，在夜色阴影的描画下，这人看起来多了几许阴郁。他明明把话说清楚了，不过是愿不愿意而已，对方到底在苦恼着什么？

柳意却没有解答他的疑惑，很快又说：“夜深，今天是年节，皇上还是去陪殿下们吧！”说完，他便想要挣开对方。

司苍卿收紧手臂，应声道：“那你早些歇息，莫要忧思过重。”言罢，他抱着这人走进对方暂住的房间，一直送到了内室，才放下柳意。

“我先走了，”司苍卿淡淡地看着对方，“至于娶你一事，我没有戏弄。你若不愿，便也作罢！”

语尽，司苍卿转身就要离开。

“若我愿意呢？”

忽地传来一阵有些颤抖的声音，刺进耳中几许不适，司苍卿脚步顿了下，没有转身，只继续朝外走着。

“回京便举行封妃大典。”

音落人远，柳意颓然地坐到一旁的椅上，俯下头，盯着昏暗的地板，扯了扯嘴。说不出是自嘲，还是寂寥……

有些人，不是说要忘记就能抛到脑后；有些事，不是彻底绝望就能真正死心。

就在刚才那一刹那，看见那人就要消失在门外，柳意一下子慌乱了。耳畔反复回荡着“作罢”二字，他来不及思考，便脱口而出了。

低低地笑着，柳意往后一仰，抬手合在眼上……何谓优柔寡断，何谓自欺欺人！

就这样吧！自私也好，卑劣也好，让他反手博一回吧！若是最终失败，他便彻底死心，再不做任何的奢望。

夜色迷离，人们的思绪百转千回。

司苍卿站在承天央的房门外，再次尝试推了下，还是打不开。隐约知道对方定是不高兴了，犹豫了下，司苍卿便欲要离开。

既然这人生气了，他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你敢了离开一步试试！”

屋内忽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轻柔得没有半丝恐吓力，却成功阻住了司苍卿正要离开的步伐。

站在门外，司苍卿费劲脑汁地想着措辞，试图安抚屋内人的怒气……今夜是他的错，明明说好了要陪这人，他却到天快亮了才姗姗来迟。

思索了半天，他放低语调，轻声道：“央，开门吧！”

回应他的，却是长久的沉寂。屋里的人，再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司苍卿稍有犯难，站在门口，也不知该如何做，离开是不行了。

深蓝的天幕上，星星偷笑着窥视人间，忽眨着眼。

屋内的人一直不开门、不出声，屋外的人像根木头般，站在那里不离开也不说话，直待星辰隐没，晨曦出现。

吱呀地一声，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还在思索着该说什么的司苍卿，微怔了下，望着面前瞪着他的美丽男子，心下顿时放松，伸手就想要搂上对方。

身体翩然让开，承天央嗔怪地开口，“你这个呆子，要装木头装多久！就不会说点什么吗？大年夜的，站在我这门前赖着不走，是想要扮可怜吗……”

长长的一通话下来，司苍卿恍若未闻般，迅速而准确地将这人成功揽进了怀里。耳边充斥着这人的话语，他自然而惬意地吻着对方的发。

说了半天，对方根本就没有感觉，气得承天央一句话卡在喉间，险些没把自己给噎着。怪不得，那七公子在这人面前就成了一只炸毛的猫，连自认涵养很好的承天央，此刻也控制不住脾气了。

见这人终于停住了话语，司苍卿低声哄道：“别气了。”边说着，他边倾下头，轻轻地吻着承天央的眉眼和脸颊。

伸手推开司苍卿的脸，承天央怒极反笑，“我有什么好气的？”

司苍卿认真地望着这人上扬的唇角，想了想，道：“那我们回去睡觉吧！”他自然感觉出对方还是不悦，不过，承天央这样说，应该……比刚才好点了吧。

“睡！”承天央脸上的笑容顿时破功，大声说道：“睡什么觉啊！你没看到天都亮了吗？”

“天亮了也可以睡，”不顾对方挣扎的动作，司苍卿将这人打横抱起，径直走进屋内，复又柔声道：“别生气了。”

“既然你认为我生气，”闻言，承天央干脆顺着对方的话，问道：“你倒说说，我为何生气？”

“我没有陪你，”司苍卿很快地回答，又轻声道歉：“抱歉。”

“你……”

司苍卿坦然的态度，毫无愧意的眼神，让承天央倏地叹了声，只觉得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真是，他和这个呆子生什么气啊？实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承天央恹恹地开口，“一晚上都干什么去了？”他自是心知，司苍卿一直和柳意待在一起，所以才会这么生气……明明他们才是夫妻，半年的时间没有见到彼此，这人怎么可以因为那个人……

抱着承天央倒在床榻上，司苍卿诚实地回答：“和柳意在一起。”

“哦？”

语义不明的应声，让司苍卿犹豫了下，他遂又开口：“央，柳意……”

对方的话还没说出口，承天央当即回道：“若是征求意见的话，我不同意。”顿了顿，又补充，“若你坚持的话，我很不高兴。”

凝视着这人微冷的脸，司苍卿一下子沉默。

关于情爱，很多事情都是承天央告诉他的，那时对方就明白地说过，不想再看到他的身边再有其他人。他知道，要娶柳意，这个表面柔弱内里固执决绝的人，第一个不同意；还有未醒过来的柒霜然，恐怕会闹翻了天；秋屏天和承天碧也定不乐意。

“怎么？一晚上赖着不走，就是想要获得我的认同？”承天央睨着司苍卿，懒懒地道：“那你可以走了。”

“不是，”司苍卿翻身压在承天央身上，吻了吻他的唇，道：“我想陪陪你。”

扑哧笑开，承天央微扬起眉，调笑道：“陛下还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啊！”

司苍卿没有出声，手指摩挲着承天央的脸，眼中微有不解，这人刚刚嫌弃他太闷了，这一会儿又改口说他会说话了。

“怎么，”承天央似乎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般，哼了声，“我说错了吗？”

司苍卿摇头，“没有。”

眉眼顿时弯起，承天央笑得开怀，“再说一遍，你想我。”

怔了下，司苍卿回想了下，他刚刚说的并不是这句话吧？不过，质疑的话不待出口，他便瞄到身下之人含情带笑的眼神，隐隐带着胁迫的意味。

“我想你。”

这下嘴都笑咧开，承天央微微仰头，唇便若有若无地碰上司苍卿的，声音里透着丝丝的魅惑，“陛下有多想我？”

感觉到承天央的双腿都缠到了自己的腰身，时不时地摩擦，司苍卿沉下~身，吻住对方一张一合的嘴。

“再说一遍你想我，否则不准碰我！”

“……”

大年初一，一整个上午，司苍卿都窝在承天央的房内没出来。早餐时，未见到那二人，其他几人吃晚饭便就散了，各做各的事去。

随后两天，司苍卿一直忙着处理南海各族的事情，又安排好水兵的分配，暗中让人秘密查探宇文风淳的消息，却没有结果。

初三的时候，柒霜然终于醒来了。

将这人扶坐起来靠在自己身前，司苍卿一手拿着毛巾，为这人擦拭着脸。

茫然地任由别人的动作，柒霜然恍惚地打量了下屋内的一切，又看向站在床尾的承天碧，好半晌才问道：“这是哪里？本座……”

“霜，”司苍卿低声安抚了下，“你受了伤刚醒来，待恢复过来，我再告诉你。”否则以这人的脾性，定会马上杀回南海，将那个女人的尸体刨出来吧！

刚醒来的人，脑子里还是混沌一片，柒霜然遂嗯了声，“本座先睡会，回头再说。”

次日，在天未亮时，司苍卿抱着昏睡中的柒霜然，带领几位妃子，以及部分将士，踏上了回京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