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刻,黄昏的天空真是阴沉,乌云浓重得仿佛就要砸下来。
比天更阴沉的是罗以南的心。罗以南从汉口跳上过江的划子便大叫着:快!快点!船夫望望江对岸,咕噜道:这么大条江,再快也得一桨一桨地划啊。
长江茫茫一派,流得无声无息。虽然是夏暑之日,却无端地呈现出萧瑟气象。罗以南心乱如麻。电话里满是混乱的杂音,但他还是听清里面传出的噩耗:陈定一(原名陈学灏。1906年出生于汉口。曾是湖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学生。1924年被选为湖北省学生联合会主席。遭军阀通缉后改名为陈定一。北伐期间被捕,随后被北洋军阀在武昌火巷口处决。)被砍头了!他的脑袋挂在司门口!
罗以南拿着电话的手剧烈地抖动。他想,我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为什么呢!
姨夫弹棉花的弓子在院子里嗡嗡作响。隔着花格的窗口,姨夫觉得奇怪,大声说:你怎么了?罗以南靠在窗下的条案边。条案上镶银的鸟伸展着翅膀,一副欲飞的姿态,在明亮的光线下熠熠放光。罗以南表情木然,他没有回答。弓弦在窗外的阳光下跳动,灰黑的棉絮一层层翻白,他只觉得一切都开始恍惚。
这是一九二六年的夏天。
姨夫在汉口跟人弹棉花,原是表弟当帮手。这两天,表弟的脚跟长了脓包,走路疼穿了心。罗以南过来探望姨妈,住在这里。表弟央告说,表哥你得帮我。他与表弟关系一向要好,便慨然允诺。弹絮的主家是个富商,姓白。年年都会请姨夫过去做新絮,彼此也都熟了。白家装有电话,少爷是个中学生,知罗以南在武昌上学,不知是好意还是显摆,他对罗以南说:要想跟武昌同学说话吗?可以打我家电话。罗以南纯是好奇,更兼心里有几分想念昔日女友叔雅,便真打了。叔雅几个月前跟他说了分手,理由就是没有理由。他心里颇是激愤,却也表面平静地表示了同意。他知叔雅是富家千金,而他不过一个寒门子弟。这样不般配的家世背景,在如此世道之中,人情世故终是过不去。几个月来,他心里一直备受煎熬。他不能怪叔雅,只是恨这人情乃是无情。蓦然间他很想听听叔雅的声音,于是试着摇了几下电话,接通了。叔雅的声音果然传了过来,随后他便在一片嘈杂声中获悉了这个惊人的消息:陈定一被砍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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