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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你的印象中,他是不是个很坏的人?”

她又略略耸耸肩。

“说实在的,我不曾想过。”

波洛那锐利的目光刺了她一下。

“想来你对我这种询问方法很不以为然,”他眨眨眼,说道,“你原来想的不是这种,而是英国式的。凡事都该准备停当──摆出事实,按部就班。可是小姐,我这人倒有点儿与众不同。首先我得见见证人,摸清他或她的脾性,然后再相应地提出问题来。刚刚我对一位先生提过问题,他愿意把他对这一案件的想法全盘告诉我。我的问题就是严格地围绕这一中心提出的。要他回答也仅仅是‘是’或‘否’,‘这’或‘那’。后来,你来了,一眼就看出,你这人办事有条有理,说话不会东拉西扯,你的回答必然是简短,但切中要害的。小姐,正加为人的本性难移,我要向你提各种问题,而你要回答的是此刻你有什么感觉,过去有什么想法?这个问题不会使你生气吧?”

“要是你原谅我这么说话,看来,不过是有点浪费时间。对雷切特先生的外表我喜欢也罢,厌恶也罢,反正,对弄清楚谁是凶手不会有所帮助。”

“小姐,你可知道这个雷切特究竟是谁?”

她点了点头。

“哈伯德太太跟大家全讲了。”

“你对阿姆思特朗案件有什么想法?”

“可恶极了。”这个姑娘回答得很干脆。

波洛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

“我想,德贝汉小姐,你是从巴格达来的吧?”

“是的。”

“去伦敦?”

“是的。”

“你在巴格达一直是做什么的?”

“两个孩子的家庭教师。”

“假期结束后你还回到原处?”

“很难说。”

“为什么?”

“巴格达对我是个很不合适的地方。如果有适当的工作我情愿留在伦敦。”

“这可明白了。我以为也许你快要结婚哩。”

德贝汉小姐没有回答。她抬起眼睛,紧紧盯着波洛的脸,那眼神清楚表明:

“你这人说话好没礼貌。”

“你对与你同一个包房的女士──奥尔逊太太有什么看法?”

“她似乎很快活,很纯朴。”

“她的睡衣是什么颜色?”

玛丽·德贝汉瞪起双眼:

“浅灰的──纯羊毛的。”

“啊!恕我说话冒味,我曾看到过你从阿勒颇到伊斯坦布尔的路上穿的睡衣是浅紫红的,我想。”

“是的,你说的对。”

“小姐,你还有另外的睡衣?比如说,鲜红色的?”

“不,那不是我的。”

波洛俯身向前,好象一只正准备跃出去捕捉老鼠的猫。

“那么,是谁的?”

这姑娘惊慌地把身子往后缩了缩。

“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没回答‘不,我没有’,而是回答‘这不是我的’──显然这是别的什么人的。”

她点点头。

“是车上别的什么人的?”

“是的。”

“谁呢?”

“我已说过,我不知道。今天上午五点钟左右,我醒过来,发觉火车停了好久了,我开了门,朝过道看了看,以为列车可能是停在什么车站上了。我看见有人穿着鲜红的睡衣向过道那头走去。”

“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的头发是金黄色的,黑色的还是灰色的?”

“说不清。她戴着帽,况且我见到的也是背影。”

“体型呢?”

“据我判断,高高的,很苗条,不过也很难说。睡衣上绣着龙。”

“对啦,对啦。你说得很对,是有龙。”

他沉默了一会,又自言自语起来:“我直不明白,真不明白,这毫无意义。”

然后,他抬起头,说道:“小姐,不想再麻烦你了。”

“啊!”她象吃了一惊,但很快地站起身来。

刚走近门,她迟疑了一会儿又回过身来。

“那位瑞典太太,奥尔逊女士,是吗?看来,她很不安。据她说,你告诉她,她是最后一个看见那美国人活着的人,我想,她以为你在怀疑她与这事有牵连,我能不能告诉她,是她误解了?说实在的,她这种人连苍蝇也不敢伤害的。”

她微微一笑。

“她是什么时候向哈伯德太太要阿司匹林的?”

“十点半以后的事。”

“她去了多久?”

“五分钟左右。”

“夜里她还离开过包房没有?”

“没有。”

波洛转向大夫。

“雷切特被杀害的时间有没有可能比这更早?”

大夫摇摇头。

“那么,小姐,我想你可以告诉你的朋友,让她放心好了。”

“谢谢。”她突然朝他一笑,这笑容很容易博得人们的同情。“你是知道的,她象一只绵羊,又是心焦,又是哭哭啼啼。”

她转身走了。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十二章 德国女佣人

鲍克先生好奇地打量着他的朋友。

“先生,真叫人摸不透你的心思。你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我在找漏洞呢,朋友。”

“漏洞?”

“可不是。就在那位自制力很强的小姐身上找,我想冲击一下她的镇静。成功了吗?还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她准没想到我办案会用这种方法。”

“你怀疑她,”鲍克先生慢吞吞地说。“有什么根据?那么年轻迷人的小姐,世人象她这种人跟‘杀人’是不会沾边的。”

“这我同意。”康斯坦丁说,“她非常冷静沉着。一点也不动感情。有事,她不会去杀人,宁肯上法庭解决。”

波洛叹了一口气。

“你们两位都必须抛弃感情上的偏见,认为这是一起非预谋的,出于时冲动的谋杀案。我之所以怀疑德贝汉小姐理由有两个:其一,根据我偶然听到的一句话;其二,此刻你们还不知道。”

他把在离开阿勒颇的旅途上偶然听到的奇怪的谈话片断讲了一遍。

“这话果真说得稀奇。”临了,鲍克先生说,“这倒要弄个明白。要是这符合你的怀疑,那么他们两人都插手这一案件──她和那个古板的英国人。”

波波点点头。

“这正是还没被事实所证实的。”他说,“你要知道,如果他们都卷进这一案件,我们能指望得到些什么呢──他们必然彼此证明对方不在现场。这不可能吗?是的,不会有这种事。索不相识的瑞典女人就给德贝汉小姐作证明,而阿巴思诺特上校就有被害人的秘书,麦克昆先生为他担保。不,解开这个谜并不难。”

“你不是说过,怀疑她还有另一个原因。”鲍克先生提醒他。

波洛微微一笑。

“啊!可是这仅仅是心理上的。我问我自己,德贝汉小姐事先可有计划?干这种事,我确信,非有个冷静、聪明、深谋远虑的头脑不可。德贝汉小姐正符合这些条件。”

鲍克先生摇摇头。

“朋友,我看你是错了。我相信这位年轻的英国姑娘不象个杀人犯。”

“啊,现在不谈这个。”波洛说,一面拿起最后一份护照。“可得会会名单上最后一个人,希尔德加德·施密特,女佣人。”

希尔德加德·施密特被侍者唤进餐车,毕恭毕敬地站着。

波洛招呼她坐下。

她坐了下来,双手交叉着,平静地等待询问。总之,看来她人很文静──非常规矩,但不特别聪明。

波洛对待希尔德加德·施密特的方法跟对玛丽·德贝汉的方法截然不同。

他对她非常亲切,非常友好,使她不感到拘束。接着,让她写下自己的姓名和住址,然后才不知不觉引出问题来。

他们用德语交谈。

“我们想尽可能多地了解一些有亲昨晚发生的事。”他说,“我们知道,你不可能提供很多与谋杀案直接有关的情况,可是你可能看到或听到什么,这在你看来也许不值一提,但对我们或许很有价值。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她好象并不明白。她那宽宽的,善良的面孔仍然是一种平静的,傻乎乎的表情。她说:“先生,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么,比如说,你知不知道昨晚女主人唤过你?”

“是的,有那么一回事。”

“你可记得,那是什么时候?”

“先生,记不得了。你知道,列车员员喊我时,我睡着了。”

“正是,正是。通常都是这样来喊你的?”

“先生,向来如此。我那高贵的女主人夜里经常要人侍候,她睡眠不好。”

“啊,如此说来,你答应后就起床了。你穿着睡衣?”

“没有,先生。我穿了点衣服。我不愿穿睡衣上老太太那去。”

“看来那是一件挺美的睡衣──鲜红的,是不是?”

她盯着波洛看了一眼。

“先生,是深蓝色的,法兰绒的。”

“哦,接着说吧。我这是说着玩的,没别的意思。后来你就上公爵夫人那边去了。那么在那儿你做了些什么事呢?”

“我给她作了按摩,先生,然后念书给她听。我念得不很响,我家主人说,这更好,让她更容易入睡。待她快要睡着,她便让我走,我就合上书回到自己房里去了。”

“你可知道,那是什么时间?”

“不知道,先生。”

“那么,你在公爵夫人那儿呆了多久?”

“约摸半个小时,先生。”

“她,接着说。”

“开头,我从自己房里给我家主人拿了条毯子去,虽说有暧气,房里还是挺冷的。我把毯子给她盖上,她就祝我晚安,我给她倒了矿泉水,然后熄了灯就走了。”

“后来呢?”

“没什么,先生。我回房里就睡着了。”

“在过道上你碰上过谁?”

“没有,先生。”

“比如说,没碰上穿绣有龙的鲜红睡衣的女人?”

她睁大那温和的眼睛盯着他看。

“先生,真的没有,除了列车员,四周没有人,大家都睡了。”

“你看到列车员吗?”

“是的,先生。”

“他在干什么?”

“他从一个房里出来,先生。”

“什么?”鲍克先生把身子凑过去。“哪个包房?”

希尔德加德·施密特又显得惊恐不安了。波洛责备地看了朋友一眼。

“自然罗,夜里列车员听到铃声总得去的。你可记得哪个房间?”

“先生,那是车厢中间,隔公爵夫人二、三个门。”

“哦,要是愿意的话,请告诉我们,到底是哪个包房,发生了什么事?”

“先生,他差点没撞上我,这时我正从自己的房里给公爵夫人送毯子。”

“这么说,他从一个房间出来几乎跟你撞个满怀是不是?他朝哪个方向跑的?”

“对着我,先生。他道了歉,断续往餐车那个方向跑。又响起一声铃,据我所知,他可没去。”

她停了一会儿,接着说:“我可不明白,这是怎么……”

波洛安慰她。

“只是时间问题。”他说,“都是些例行公事,可怜的列车员这一晚够他忙的了──先是唤醒你,后来听到一次次的铃声不得去。”

“他可不是把我唤醒的那位,先生。是另一位。”

“唔,另一位?过去你见到过他?”

“没有,先生。”

“啊!再见到他你还认得出来吗?”

“我想,认得出来的,先生。”

波洛挨着鲍克先生的耳边咕噜了几句,后者立起身,走到门口下了一个命令。

波洛友好地,无拘无束地断续问她。

“施密特小姐,你去过美国吗?”

“没去过,先生。那一定是个很美的国家。”

“你也许听人说过,这个被害者是谁──他是杀死一个小女孩的凶手。”

“是的,先生。我听说过。这么刻毒,简直可恶之极。善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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