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贼军可否剿完?传令,让他们加快速度,完后赶紧过来支援!只不过数百贼军怎得剿得如此拖沓!”副千户令一亲卫飞速传令而去。“把俘虏的贼军家眷都给我押过来,再问一问,刘贼是否已经被擒获?把人都带过来!”又一个亲卫领命而去。这副千户还不知道城内的军眷已经被黄二等人救出。副千户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再令人传报城外尹万户,告知城内战况,请求支援一二。现在贼军的后援已经入城,单凭自己的现有军力已是力有未逮了。“该死,对方的箭矢太多了!”孙兴恨恨道,“我们从旁边饶过去!你们在正面抵住!”孙兴对旁边一个中军的校尉大声道。那校尉点头应允。明雄告诉他,城内县衙和刘正风府邸、军营处都有火头和厮杀声,孙兴暗暗心急,别处不打紧,这谢林必须是必须要救得。看到县衙那里有异象,此时明雄和孙兴均不仅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多派些人手过去好了。孙兴领着人从大街上撤往右边的街坊小巷。这里虽然也有不少元军在与己部交战,但是因为街巷狭窄,人员根本就摆不开,所以双方的士卒总数并不太多。“上房顶,走上面,插过去,抄他们的后路!”孙兴见道路受阻,情急之下,指着两侧连绵的房舍道。手下答应着,纷纷搭起人梯,攀着墙头,或进到民居寻找梯子等物借力。本来奔向南城门的元军大约不下五六百人,而明雄等不过两百多,元军数次猛攻都无果。但是当顺天军有了援军后,人数已基本相当,曲波和明雄甚至开始渐渐扭转劣势,尝试在大街上反击。两侧城墙上,沿着甬道分别赶到的元军,和固守的顺天军正好针尖对麦芒,杀得难解难分。几个元军百户见城南外无数火把形成的火龙不断涌入城内,知道敌军后援大至,除了令部下死命向前外,也在向后求援。城内厮杀溅趋白热化,不久,双方士卒开始纷纷攀爬各处屋脊打算绕至对方后面,于是各处屋脊上也发生了激战。当大股如狼似虎的靖安军增援赶到后,进攻的元军终于力弱而怯,原先高涨的气势逐渐消沉,已是勉强能够守住阵线不退而已。孙兴等人终于避开了大股元军,快步赶往县衙。急行中,忽然听到旁边几条街外的大街上一阵喧哗,孙兴正纳闷,忽然远远传来一阵高喊。“贼首刘正风已被官军斩杀,现有尸体在此,官军天威,莫可抵挡!通告贼众,凡弃械投降者,免死!抗拒王师者,杀!”恍若惊天霹雳,这些话在两军锋线处反复高声大叫了数次!正在厮杀的双方士卒不约而同的停下兵器的挥舞,喘着粗气,小心的盯着对方,纷纷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再慢慢望向声响处。这叫声清晰,从元军后方一路传来,随后就见大街上的元军分立两边,从后面搬运过来一个高高的木架,一具尸体被绳索高悬其上。“大王死了?”顺天军将士们不由得疑惑不绝。看到了对面高悬的尸体,更是惊疑不定。元军为了照亮,在尸体附近打了众多的火把,照得此处恍若白昼。尸体虽然有些披头散发,远看辨不清面容,但是看轮廓分明是一个男子,与刘正风体形仿佛。不久城内各处激战之所都响起了元军的兴奋地呐喊声。“刘贼授首,弃械投降,饶尔免死!”“刘贼授首,弃械投降,饶尔免死!”留在不久前,刘宅内,燕栖楼再次全力发动进攻,几个撞锤先后撞塌了数处院墙,上百元卒蜂拥而入。温方终于逮住机会,集中手中弩射杀了在前不提防的刘正风。短短不过一个月,一腔黄粱美梦的刘正风就倒在了坍塌的院墙后。“恨不能入京都,登极位,憾矣!”刘正风虚弱的张开嘴,勉强吐出几个字,“顺天军完了。”刘正风既殁,院内残部失去了主心骨,很快被元军剿灭干净,刘正风的婆娘等少数逃至小院的家眷、杂仆也无一生还。被明雄派遣来的那队靖安军士卒也全部战死,那被秘密授命的牌子头终于没有机会出手,见刘正风既殁,他终于免了一番心神挣扎,也战死在了阵前。这边终于拿下,燕栖楼立即派人急报入城的各个元军诸将,并携带刘正风的尸体赶往南城。此时那里战况最为激烈,一旦将刘正风的尸体列在阵前,必能大大摧毁顺天军的士气。再分一队枭下院内顺天军将士的首级,由温方带领,前往城内兵营,原刘宅的小管家此时肝胆俱裂,手酥腿软,跌倒在院内,急忙奔出的元卒们谁也无暇理会他。他本是因顾念亲族和贪图元廷富贵而投靠了益都,当时满是憧憬今后得意之状,如今院内仅余下他自己孤零零瘫软在院里,周围几乎是上百具无头的尸首,热血涔涔流淌,浸湿了他的裤袜,虽然城内各处厮杀声震天,他却觉得此地死寂得可怕,到处都是血淋淋的飞舞的无头身影冲着他无声的呐喊。此时怀里一直揣着的数百两至元宝钞犹如一块滚烫的铅块,沉甸甸的压着小管家的心,他不敢碰,生怕自己一伸手,无数飞舞的暗影就会疯狂的扑过来,把自己撕成碎片。燕栖楼到达南城处,正逢元军苦战不支,渐有被迫后退之时。那元军副千户得知贼首已经授首,大喜,再见到其尸首,更是乐得闭不上口。燕栖楼献策:将刘贼尸首高悬于两军阵前,再放声喊话,弃械免死,必能大大重挫敌军士气。副千户深以为然,遂令手下赶紧动手,搭起一个木架。果不其然,对面的顺天军在听闻元军通告后,虽不知真假,但已军心浮动,即使是己部各级军官厉声呵斥,或称鞑子诈言,仍然不能消除士卒们的疑惑。此时城内军营内残存的部分顺天军仍然在顽强抵抗,这些都是刘正风的嫡系,战斗力和忠诚度自然最高。城内驻军虽不甚多,但城外可有数千顺天军围城而驻,发现城内有变,定会火速来源!坚守的官兵虽然深陷重围,但是因为能听到城内各处的激战,知道彼此都还在坚持,心里的战意还算充足。突然听到对面元军的通告后,被困的顺天军将士不免心内嘀咕。没有多久,元军那里竟然暂停了攻势,元军士卒如潮水般的后退了十几步,顺天军残存的将士一时摸不着头脑,仅剩的约两百人则赶紧回笼成一个圆形,彼此背靠背,刀枪外指,两军之间很快有了一块空地。一个元军军官上前三步,放声大喊:“对面的人听着!贼酋刘贼因抗拒王师,不听劝化已经被官军斩杀,余部皆死,现刘贼尸首已经悬挂至南城示众,余部首级皆在此!今日我家将军仁义,愿承上天好生之德,念汝等皆为被刘贼蒙蔽裹挟之辈,现军前通告:弃械者免死,若执迷不悟,刘贼就是下场!”说完,那军官一挥手,后面转出来十几个士卒抓着无数人首发髻,到了两军阵前,甩手将几十颗头颅先后扔到了顺天军将士的脚下,然后退了下去。“啊——,这些是大王卫队的头颅!这是齐校尉的人头!”“这是大王婆娘陈氏的!”自有一些士卒将地上的头颅逐个捡起来审视,禁不住低声叫道。有人辨识出其中十几个头颅的面容赫然是刘正风亲卫校尉和其他亲卫。其中一个龇牙咧嘴的女子头颅分明是刘正风的老婆陈氏。稳重些的顺天军将士只是默不作声地继续仔细翻看这些头颅的面容,心里俱是一沉。见到这些头颅,大家自然明白刘正风的结果必然不妙。众人一时无语,再看看前方元军那密密麻麻,雪亮的刀枪,心内开始发慌。“尔等休要梦想有甚外援!城外刘启已经归顺我大元,秦占山早已被擒!万贼等余部皆破灭崩溃在即,益都大军早已将此围得水泄不通,于贼于志龙等早就抛弃此地,独自而逃,可笑汝等尚不自知,再不投降,明年今日就是尔等的忌日!”那军官厉色喝到。声音未落,周围无数元兵齐举刀枪,大声应和。“杀,杀,杀!”“大人,怎么办?”一个顺天军百户有些紧张的附耳低声问道。被问的是城内驻守的中军校尉,这里的最高军职。这个校尉左右看了看同伴,很多人已经是受创,刚才战况激烈,根本无暇包扎,现在伤口处的热血还在涔涔的向外流淌,衣衫湿透后,鲜血就滴答滴答落在地上。众人的脸上有不甘,有疑惑,有恐惧,有迷茫,唯独没有悔恨和泪水。校尉擦擦脸上的血水和汗水,呸了一口唾沫,洒然一笑道:“我等皆是穷苦人,活不下去,才跟着大头领扯旗造了反,这几年老子宰的官军和地方的老爷们也不知有多少,算算早就够本了!鞑子朝廷牧民如狗,何曾言而有信?兄弟们,徐州之事,难道大家都忘了吗?大头领对我有活命之恩,今日我包大头惟愿一死,以报大头领恩德!诸位兄弟,我包大头先走一步了!”这包姓校尉说完,再不废话,自己挺刀向前,竟要独闯元兵阵形。“大哥,小弟与你同去!”两个下属军官是他同伴,日常相交莫逆,见他独自前闯,高喊一声紧随其后。“大人,小的与鞑子势不两立,今日愿追随大人,有死无生!”一些士卒热血上头,紧紧跟随。“大人,算我一个!”更多的士卒纷纷响应,即便是伤者,在同伴的搀扶下,也是跌跌撞撞的一起上前。这数百士卒竟是一个胆怯退缩的人也没有。对面的元军千户瞪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幕。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把那些反贼的首级抛过去,本意是打击对方的决死抵抗意志,不料竟适得其反,反而更加激发了对方的滔天战意。他不知道的是这些人多是对元廷苦大仇深之人,刘正风对自己的嫡系一向待之如手足,日常多嘘寒问暖,颇得己部军心。今日既然知道刘正风很有可能遭了不测,亲卫皆殁,这些残存的将士自然就有了为之报仇雪恨的心意。残存的顺天军将士虽然不多,但是一下子冒出的决死气势还是逼得元军士卒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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