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电话铃响了。 对方不说话,听筒里传来轻微的叹息声。 “谁呀?是康小妮吗?” 对方保持沉默。 “你倒是说话呀!不然我可挂了!”我猜一定就是康小妮这让我有点不耐烦。 康小妮总是到了你快要把她忘光了的时候,突然间又在你的面前出现,我不知道这一招是不是兵法上说的欲擒故纵。自打上次跟踪康小妮之后,我们再也没联系过,我以为她是因为所有的西洋景都被戳破,觉得这戏没法再演下去了所以销声匿迹。目睹了那么多意外,我也不想再招惹她,能无疾而终,不了了之,大概是我和她这段交往的最好结局。 我不想继续搅在她和辛杰的关系当中,这种友情客串的角色让人生厌。反正该帮她的地方我已经尽力,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愚弄。 “我明天还要上班,你不说话,我真的要挂了。”我说。 “颜澍,你还愿意再帮帮我吗?”康小妮吞吞吐吐地问。 “又是什么事?” “你……” 我觉得她就像寓言里那个总喊“狼来了”的孩子。每一次他都让你不得不相信他的话,可无一例外,每次总是谎言。她也许自作聪明地想以此装扮得更神秘,可她怎么就不明白,魔术师的纸盒子被拆成碎片之后,再故弄玄虚就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我想再借一点钱。” 如果说那天在卡斯迪克看过康小妮的拙劣表演之后,我的感觉是厌恶加同情的话,现在的感觉就只剩下厌恶加厌恶。 我没好气地冲着话筒喊了一句:“抱歉,我这儿可不是二十四小时银行。” 我自己觉得这句话说得很解气,但扔下电话后我又不安起来。 假如事情不像我说的那样,她真的遇上了什么急事我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绝情了? 犹豫了一会儿我还是拨通了康小妮的电话,我问:“出了什么事?你要钱有什么急用?” 康小妮哇的一声哭了。 “他喝了敌敌畏……”她说。 辛杰喝了敌敌畏,正在我们医院急诊室抢救。 我赶去的时候,辛杰已经洗过胃,脸色苍白地躺在抢救室的床上,手上扎着点滴。 康小妮就蹲在急诊室外边的过道里,双手抱着膝盖,头伏在膝上,缩成很小的一团。她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安徒生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女孩》。 我推了推她的肩膀她抬起头,样子很疲惫。她今天的打扮又恢复了学生模样,头发有点乱,有几缕垂到额前,挡住了半边脸和眼睛。 康小妮缓缓地站起身,紧咬着下嘴唇,望着我。 “他已经脱离危险了。”我说。 “你带钱了吗?” 我点点头。 康小妮有点难堪地低下头,轻声说:“对不起。” 那天夜里,我陪着康小妮在医院守了一夜。 看着辛杰和康小妮的样子,我不禁为我刚才的那些想法惭愧,从小被所有人称赞是心地善良的孩子,却如此缺乏对弱者的宽容和同情。我设想如果我是辛杰我会怎么样?生活窘困,身患绝症,丧失劳动力,二十几岁就要挎着一个假肛门,清理粪袋成了日常生活中的一个必不可少的程序,最可怕的是,还要靠自己的女朋友出卖色相来维持生计。他的前景没有一丝亮光,要改变这种状况,除非命运不可思议地出现奇迹。 想到这些,我突然对康小妮瘦弱的肩膀顿生敬意。当风雨袭来的时候,一个弱小的生命能站出来去扶助另一个濒临绝境的生命,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敬佩?尽管他们身陷泥沼,身处黑暗。 天亮之后,我帮康小妮把辛杰送回他们的住处。 康小妮从地下室送我出来的时候,我紧紧地搂了搂康小妮的肩膀,那种感觉不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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