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山说：“那咱可就说好了。对半分。我这几天就想在园里搭个棚子，好好把园子整整。另外，我看你把肉猪都卖了，猪舍空出不少。我想把老母猪也赶上来，圈进去，攒了粪好上果园。” 刘发林心里气得直冒火，想骂成山两句，又想到不能和他一般见识。刘发林就说：“别说猪了，你住进去也中。” 过了两天，成山真的把老母猪赶上了山，圈进了刘发林的猪舍里。 看成山在园子里忙得恁欢，刘发林气得牙根直痒痒。他想，胡专员、钱书记、刘县长不知道看到他的材料没有？看到了又是啥态度？啥态度？是非明摆着。“逮捕分园子那些坏种，把园子还给刘发林!”刘发林替领导们把批示的话儿都想好了，只等着领导们往材料上写。 却说成山家老母猪上山不几天就开始“跑圈”（发情）。成山忙着在果园里挖槽沤麦秸，说等两天再赶它到乡畜牧站配种。不料想，大白天不知从哪儿跑来一头公野猪，眼看着那家伙跳进猪圈把老母猪弄了。不仅把成山家的老母猪弄了，还试图“强奸”刘发林家的两头老母猪。那俩老母猪都还带着小猪娃，没有到发情的时候。带仔的母猪凶过狼，俩母猪奋起反抗，虽然一头老母猪的耳朵叫咬烂了，一头老母猪的脖子叫咬烂了，但终究没有叫那家伙得逞。 成山没法，只得赶着老母猪到乡畜牧站洗子宫，又给老母猪配了一回种。 刘发林一方面心疼自己的老母猪，一方面对成山家老母猪的遭遇幸灾乐祸。刘发林说成山：“你要是不把老母猪赶上来，兴许还不会出这事。” 成山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二秃家的老母猪不是圈在村里也叫野猪弄了？二秃家的老母猪是小胡技术员洗的子宫，小胡不中，叫二秃家老母猪下了一窝野猪娃。不出满月就叫二秃卖到部队上喂警犬了。我这老母猪是叫曹站长洗的，抽出来小半洗脸盆，后来又上一头大狼(公)猪配了老半天。”言外之意是说他的老母猪决不会下野猪娃。 刘发林故意气成山，刘发林说：“野猪那东西弄进去根本洗不净，要想不生小野猪，除非把老母猪杀球了，不信你走着瞧!” 成山说：“老刘，二秃狗日货说这话叫我心里直膈应，你咋也这么说？”成山立马变得愁眉苦脸，从此心里边更膈应，以后经常看着老母猪的肚子发愣。刘发林倒了霉，心情压抑得很，看到成山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无端地好受了许多。人们心里有一种天生的平等意识，自己倒霉了，便在下意识里希望他人也倒霉，这也是人性之一种。刘发林是人，心里也有这一性。 文雪花的病情日重一日，吃药打针都不济事。这女人已在考虑后事。他们的一双儿女，儿子刘宏今年上初中二年级，女儿刘好上初中一年级。一双儿女叫女人放心不下。跟着他们的娘家人也让她放心不下。 一天晚上，女人喝了中药，双颊红红的。女人说：“发林，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相亲的情形吗？媒人出去了，你脸红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说，你是哑巴？你说，不是。我说不是哑巴咋不说话？你说，你们来的路上见狼没有？我吓了一跳。心想，这是什么话？我说，没碰见。碰见狼，还能坐到这儿跟你说话。你说，我们后边真的跟着一只狼。原来，你背着猎枪早早就到半路上接我们了。当时，我就觉着你是个实在人，也是个有心人。就有心跟你。后来，我哥逼着我爹我妈跟你要彩礼，要了彩礼好给他娶媳妇。你拿不出，咱俩跑出来。跑到这边矿上给人家背矿石。啥苦没吃过？再后来，你又跟着人家学打矿，自己拉起一帮人，咱才赚了钱，翻了身。你也练得能说会道，这真是人挪活，树挪死。咱跑出来真跑对了。天下事真难说，要不是人家逼，咱还闹不到今天这光景哩。这些年，咱给你家老人盖了房，又给他们看病送终；又帮我哥家盖了房。我哥我嫂不算人，刻薄得我爹我娘在家住不成，咱又把俩老人接过来。这两个家，咱上对得起老，下对得起小。跟上你，我觉着活得挺值。现在，我眼看不中了，就是放心不下俩娃子，放心不下你。依你这脾气，是非要把园子要回来不可。可咱就剩那点钱，你出去又说大不说小，人家都想着你有百儿八十万。你要把这事翻过来，花钱少了怕是不中。花了钱，把园子要回来，损失讨回来，也值。可要是钱扔出去，翻不过来，你以后的日月咋过？往好里说，就算你把园子要回来了，苹果钱也要回来了。你又成了人物。现在的大闺女不要脸，你这岁数再找个大闺女也不难。可俩娃以后咋过？我爹我妈，我兄弟都可以回老家，可俩娃以后咋过？后妈有好的，不多。要是你找一个歹毒货，我那俩娃就没活路了。想到这些，我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女人说到最后，泪如雨下。 女人一席话，说得刘发林也掉了泪。刘发林说：“你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也跟你说说心里的话。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以后的日月。我相信，咱这园子肯定能要回来，损失的钱不能全要回来，至少也能要回来一大半。不过，以后办人没办人的事我可没想过（刘发林没有说实话），今天你既然把话说到这儿了，我想着呀。咱妈咱爹的身体不赖，有他们招呼着，真是你、你……我办不办人都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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