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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荒地村(十)(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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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罗头是荒地村一位很特殊的人物。你听他这话头,好像是要挑拨马老六、李铁山和马占山、二秃斗,而实际效果却是:马老六和李铁山听了这话,立马各奔东西,再也不在一起商量怎么和马占山、二秃弄事了。 这是咋回事?说来话长。 老罗头今年七十多了,因为脾气好,身体也好,耳不聋,眼不花,脑子还很管用,对村里的事也还很关心——准确地说也不是关心,而是好瞎掺和。老年人不在了,人家很悲伤,他说,这是喜丧,老天爷叫他(她)受够了。喊他回去哩。三兴死了,他说,天上怕是统筹提留也收得紧了,没人敢当组长了,老天爷这是叫三兴上天当组长哩。柏林家小娃子拉水时候轧死了,他说,观音菩萨叫他去当金童子了。这次村民们起来分刘发林的果园,他说,老六又想革命了,刘发林也该倒倒霉了…… 老罗头年轻时候,跟李铁山他爷当护兵。李铁山他爷叛变前,老罗头早就得了信,但却没有及时给政委说。政委看出苗头不对,偷偷问了他几次,他却死不说。直到李铁山他爷要对政委动手了,他才给政委透信。政委得信儿带着团部的八路逃跑了,却来不及通知派到下面队伍里的八路。那些八路都在事变中牺牲了。事变中还杀了当地不少农会干部。 政委后来干到了副省长,退下来那年还到这儿转了一圈,和老罗头见了一面。副省长说老罗头:听说你后来受了不少委屈,当了二三十年坏分子。你这个人呀,叫人咋说你?当时你要早点透个信,那些同志们也不会牺牲,你就立了大功。老罗头说,我要是晚半袋烟时候给你们透信,你们连一个也跑不了。你们跑了,我让人家吊起来打,要不是我娘救过团长命,团长非把我毙了不可。团长没有枪毙我,镇反时又要枪毙我。要是你那封信晚来半袋烟时候,我早沤成灰了。啥事都是天数。就说你们跑出去那几个人,刘参谋长“文化大革命”叫乱棍打死了,还不如当时挨枪子。白主任后来又跟上“四人帮”干事,住监狱。这怨谁?这都是天数。老天爷睁着眼睛看着你,什么时候叫你生,什么时候叫你死,什么时候叫你贵,什么时候叫你贱,那是一定的。 副省长摇摇头,不同意他的意见。回忆起往事,副省长还是充满遗憾。副省长说,小罗头,事变那年你多大?十五六岁吧,当时我就给白主任说,这小鬼头太精了,可惜不是我们的人。后来,你终于透了信,你说说,你说说为啥不早一点给我们说,后来为啥又要给我们透信?老罗头说,都老球了,无所谓了。说实话吧,我对你们走马点火搞土改有意见,对你们让马老六他爹那种人胡球来有意见。我听见你和白主任吵架,晓得你也不同意那么弄,后来才给你说的。我先给我娘说了。我娘说,王政委是好人,你赶紧给他透个信。再说,我也不想叫你死到我家院子里。团长——铁山他爷开头的主意是把你们绑住送走,可后来又叫史国忠说转了。史国忠说,那么着,得罪了八路,刘军长(国民党的军长)也不相信,割驴球敬神,驴疼死了,神得罪了,两头不落好。又说国军说了……团长后来才决心不留活口——不说这事,两头不落好,不说这事——老政委,我老了,无所谓了,说句心里话,这些年我可是感到有点冤。不管怎么说,我有过也有功,几十年了,为啥光说我的过,不说我的功?不是我给你透信,你能当上副省长?老政委,叫我跟上你到省城耍耍吧。副省长当时脸上有点挂不住,可回去后,真派人接他省城玩了一星期。老罗头从省城回来后就成了老八路,接着就成了离休干部。为这事,一些烈属还联名向上级提过意见。副省长说,老罗头这人有过也有功,他那过,戴了几十年坏分子帽子就算抵顶了。但人家毕竟也有功,这么着也体现了我党的政策。 自从成了离休干部后,三个儿子把老罗头当财神爷供着,当琉璃宝贝捧着。这些年,老罗头的钱一个劲地往上涨,已经长到了一月一千二百八。每到过年,县里乡里还得掂着好东西来慰问他。好像他真成了老革命家。 别看老罗头后来成了离休干部,可村里人自有村里人的看法。老人们说,要是他早点把李铁山他爷要叛变的消息透给政委,八路把李铁山他爷收拾了。下面的人继续干八路,后来也能出一些干部。要是他压根不把消息透给政委,李铁山他爷把八路都消灭了,国民党也会把李铁山他爷提成师长,把部队弄成正规的国军。当了师长的人,罪恶再大,一般都死不了。要是弄成正规军,跟着刘军长跑到台湾,如今再回来就更光彩了。村里人没人说罗老头是坏人,也没人说他是好人;大伙没有特别地看不起他,也不大尊敬他。只是感到他老了老了,又得了个大便宜。人家副省长可能早就将他老兔孙忘了,因为来到这儿,才忽然想到他。结果就让他摇身一变,从当年的坏分子变成了老八路。哎,真应了他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啥都是天数!老天叫老罗头得好运,谁也拿他没办法。老罗头的工资,他给三个儿子一家一月分三百,剩下的钱,他拿着,他觉着谁待他好,他就给谁一点。村里人有啥急难事找他借钱,他最多只借五十元。张拴学家小红考上大学后,找他借钱,他说,女娃们上大学干啥?天下的人呀,有知识、有本事的没几个好下场,个个都是死在本事上。气得张拴学掉头就走。后来张拴学又为借钱作了不少难,可还是不够。正作难间,老罗头突然亲自来找张拴学,送来整整一千块。老罗头跟张拴学说,你别听我胡说八道,那天我是手头没钱才逗你玩哩。这是这个月的工资,乡上才送来。我没给兔孙们分,留下一点,给你个整数。还说,拴学,你做得对,还是上学好,学了知识人才看得远。史老财家的儿子就是上过大学,知道以后世道要变,让他爹卖了房屋田地……当年马老六欺负下放到咱村的吕教授,我说马老六,你别鸡巴能凶,过不了几年,挡不住还是人家吃肉,你吃红薯。老六不服气,歪着脖子跟我吵。我说,你不用跟我吵,这是世道。我们那一拨,跑到台湾的,只要读过几年书的,后来都发了。没文化的,都到山里修铁路。这就是世道。世道有时候会颠倒,就跟人有时候会闹病。颠倒的时候长不了。早晚还要颠倒过来。吕教授不是早就回城里吃肉了?老六不是还在村里瞎胡混?这就叫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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