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事业取得胜利的时候,革命队伍里往往容易出现内讧。李自成进了北京,大伙儿就不团结;太平军打下南京,内部就自相残杀。荒地村的人们把刘发林的园子分了以后,也出现了矛盾。 革命队伍的矛盾往往首先出现在领导层,荒地村也不例外。 荒地村现在的领导层主要就是马占山、马老六、李铁山、二秃四个人。四个人中,马占山是领袖、是核心,拿大主意,算是个决策人物。马老六、李铁山前面打头阵。二秃管账,也出些主意,就算是账房先生兼参谋长吧。这四个人中,马占山和二秃的关系更亲密些。李铁山和马老六有世仇,虽然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但总不能同心同德,常常顶板。他俩顶板的时候,二秃往往当和事老,马占山呢,有时候支持马老六,有时候支持李铁山。让这俩人感到马占山和谁也不远,谁也不近,很公平。他们因此都听马占山的,即使心里不乐意,也能在行动上保持一致。然而就在最近,他们之间的情况起了变化,李铁山和马老六尿到了一个壶里,这俩人对马占山和二秃有了很大的意见。 矛盾是由李铁山不相信苹果只卖了二十三万元引起的。李铁山找到二秃直截了当地说:“六汽车苹果只卖恁些钱?我不信。我媳妇的表弟也做苹果生意。” 二秃说:“人家是做生意,咱他娘的是干啥子?当时,只想着急着脱手,弄现钱。人家当着咱四个人面给的钱,当时你咋不说钱少?现在又说这话。你就鸡巴好听媳妇瞎叨叨。你要不信,你再去问问马组长。” 李铁山说:“问就问,大家一同打下的江山,谁也不能吃独食。我不能掂着鸡巴给别人日娃!” 李铁山真去找了马占山。 马占山说:“我说了不算,买咱苹果的刘老板还没死。明天你就去找他。我马占山好歹也在场面上混过几年。知道啥钱能要,啥钱不能要。不能要的钱,装到口袋里是炸弹,不定啥时候就爆了。铁山,你要真是缺钱花,你吱一声,多了不敢说,百儿八十,你老叔我有,够你到山前街上放一炮。” 李铁山叫堵得无话说,回到家又挨媳妇的捣骂。媳妇说:“村里人都说,马占山和二秃肯定暗中吃美了,还说你和马老六没明没夜搞串联,出力最大,得利最小,真是一对大寻囚!” 李老汉说:“铁山,你去找马老六,对老兔孙说,东西多少不算啥,就是不能当寻囚。他兔孙听了这话一定急。让他去咬那俩小子。你只管给他烧底火。” 李铁山受到启发,就去找马老六商量。马老六这一阵,又成了村里的人物,正处于亢奋状态。见一向和他反贴门神不对脸的李铁山也来找他商量事,更叫他不可一世。马老六歪着脖子说:“娘那脚,占山一向吃得恶,二秃是小鬼精,没利不起早。好几个人也跟我说过,苹果是经他俩手卖的,他俩肯定从中没少吃。有些人家狗日没良心,请他们吃饭,也不叫老子。娘那脚,别以为老子不知道。兔孙们吃了昧心食,还把咱俩当寻囚!” 铁山说:“不是是球,有两回,我说叫叫老六吧。他们都不吭声。” 马老六说:“娘那脚,你等着,我去找占山。” 李铁山知道马老六到马占山跟前不过,果然,不一会儿就听见马老六在街上骂开了:“娘那脚!吃黑心财不得好死!众人弄的事,你俩发大财,娘那脚!” 这么一闹,领导层的矛盾就公开化了。领导人之间的矛盾很快把村里的多数人家都牵了进去。人们都愿意同意李铁山和马老六的判断,认为马占山和二秃从中吃了一嘴。至于他们究竟吃了多少,谁也说不准——不管他俩吃多少,反正他俩肯定吃得不少。虽然还没有证据证明马占山、二秃确实暗中吞吃了胜利果实,但大家都愿意这么认为。 在人们没有分到刘发林的园子的时候,人们对马占山是拥护的;在人们分了园子以后,人们对马占山不仅拥护,还多了一层感激。不过,从马占山一向的为人判断,也有人猜想他要从中贪占些,只是谁也不想说出来。现在由马老六把事儿闹出来了。大家除了有点不忿,更多的还是快意。这一阵,马占山端着架子,好像他真成了人们的大救星,现在有人揭发他不是人们的大救星,而是打着为大家谋利益的幌子为自己谋大利,大家除了不忿还感到快意。哈哈,马占山,你这会儿也露出真面目了!见了马占山,人们说,马组长,你会是那种人?谁听马老六的?别人听不听,反正我不信。见了李铁山和马老六则说,我们得那点利不亏。咱又没有当代表挑头弄事?你俩呀真是大头,一天到晚搞串联,磨破嘴皮跑烂鞋,到头来不比大家多得一点好处,白当代表了。其实,你们四个都多得点,大伙也没意见。马老六和李铁山说,我们压根就不是为了自己多得,我们是为了大伙。不像有的人,大家伙起来弄的事,他们暗中吃大头。 这时候,有一位重要人物出来说话了,他说马老六和李铁山:“两位人物头,你们真有种,就跟马占山和二秃弄一手。你们能让占山、二秃把暗地吃进的吐出来。我就出来说服大家,拿出一半大伙分,另一半都归你俩。你俩团结好,再来次国共合作。打那俩鸡巴小日本。” 说这话的是老罗头。荒地村只有老罗头能说出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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