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外边有响动,二秃媳妇笑着说:“我去看看,这两天老母猪跑圈(发情)哩,你们谁有本事,给我这老母猪配配种。”说着就跑出去了。 二秃知道老婆说了掉地话,光笑不吭声。 李铁山也听出来了,便说:“二秃,你笑球哩?你还不过去给嫂子这个老母猪配配种?你不去,成山可就去了。” 大家这才意识到二秃媳妇说了掉地话,哄的一声就笑起来。成山一天尽让人笑话,这回终于也看到了别人的笑话,所以笑得比别人都响亮,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上。 正笑着,只见二秃脸一黑,忽地站起来就往外跑,大家一愣,都停住笑往外跑,在门口碰见二秃媳妇。二秃媳妇颤颤抖抖地说:“快、快、快,野猪跳进猪圈……”——那天晚上发生了这么一件事,一头公野猪跳进二秃家的猪圈,把二秃家的母猪“强奸”了。吸取了三兴的教训,大家都不敢近前,那公野猪石头瓦块打在身上就像没事一样,大家眼看着那家伙从从容容弄了好事,又在老母猪身上舔几下,才跳墙出去。 第二天,二秃把老母猪赶到乡畜牧站洗子宫、重新配种,回来后用石头把猪圈加高了二尺多。大家找到组长马占山,说赶紧给上级反映反映,把猎枪还回来。 马占山说:“还猎枪,没门。还是买两响炮吧,绑雷管棍吧。” 前些年挖矿,村里不少人家都有雷管,大家把雷管绑到长竹竿前端,接上电线,还真的炸死了两头野猪,野猪们挨了炸,轻易就不敢来村里害践人了。 这天,有辆吉普车从山下开上来,停在了成山家门口。几个看热闹的婆娘见先从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接着下来的是成山的半个脸内弟和一个老婆娘——哎呀,这不是当年给马老六过了一段日子的安徽婆娘吗?再看那个先下来的年轻人,几个年岁大些的婆娘也看(或者是猜)出来了——哎呀呀,这不是当年那个要饭娃年官吗?听说这娃师范毕业后在后山当教师,这会儿咋也坐上小车了?——成山媳妇说,他娘家侄前些时候考到县报社当记者了,这回上山,一来哩,是听说她病了,来瞧瞧她;二来哩,是县长派他来宣传刘发林。 吃罢饭,成山媳妇陪着年官娘在村里串门子,成山领着年官去宣传了刘发林。 刘发林说:“我这里没啥写头,就不要写了吧。” 年官说:“我来采访你是领导安排的。钱书记、刘县长都在大会上表扬你了。乡里黄书记也说,一定得把这个典型宣传出去。不然,给你拨钱的事就不好说。” 成山帮腔说:“年官先见了黄书记,黄书记还请年官喝了酒。” 刘发林说:“要是这样,我得给黄书记打个电话。” 给黄书记打过电话,证实采访与拨钱有关,刘发林狠狠心道,龟儿子,就再吹一回牛B。就又说大不说小,说好不好孬,按着黄书记交代的吹了一通。吹完了,又给年官说,大记者,咱这么吹是为了给上头要钱,实际情况可不是这样。今年天旱,果子不好,能收入五六万就不错了。又说,野猪怎么害践人,求年官把野猪的事向上头反映反映。 年官说:“中。不过,这事得见见村里的干部。” 成山领着年官去见马占山。成山说:“年官不仅要把刘发林开发荒山致富的先进事迹吹出去,还要把野猪害践人的事登出来。登到报上,领导一看见,就会把枪发回来,有了枪,看日他妈野猪往哪儿跑?” 马占山说:“有枪咋着?三兴没枪还死不了呢?” 马占山对成山的人物劲很反感,对年官采访刘发林更是窝火,哼哼哈哈应付两句,就说起当年年官母子俩在村里的可怜劲,故意说道:“来了,也不去看看老六?老六当年也是饿怕了。” 年官羞愤交加,扭头要走,刘老师喊叫着找来了,说他写了一篇野猪害践人的稿子。 年官忍住气看了看说:“中、中,刘老师写得就可以。” 马占山说:“我说你们不信,报上登出来也白搭。登登上头也不敢把枪发下来。只要‘夜袭队’不散,上头就不敢发枪。大记者,有种你把‘夜袭队’的事写写登出来?” 年官没有吭。这事他真不敢写,写了也发不出来。他想,马占山真不是东西,成心办他难堪,想气他。他努力稳住神,使自己镇定下来。 刘老师说:“‘夜袭队’也是害践人,我都给县里写了几回信,都是石沉大海。不行我就跟《焦点访谈》写信。” 年官说:“我们报社也接到群众反映乡里组织小分队收统筹的事,可是领导不让登。这样吧,我先把野猪糟践庄稼的事登出来,也许会起点作用。” 年官一家三口来荒地村转这一圈,让村里人议论了好一阵。荒地村在外边干事人不多,而且也没人干出名堂。马占山的两个儿子在外当工人,前些年回来神气的很,这两年一个下岗,一个老开不出工资,过年哥俩回来都蔫不唧的。刘振声老头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和他爹一样吃粉笔灰,也不算有出息。掐着指头算算,目前就只有张拴学的女儿在外上政法大学,张拴学媳妇说,将来最不济也要分在县法院。张拴学两口有了盼头,一鼓劲供下边的两个女娃一个男娃上学,村里人嘴上不说,心里都有点嫉妒。有人就劝张拴学两口,说,有一个娃娃考上大学就行了,还能都叫上大学?如今上大学花恁多钱?你们上哪弄?娃娃们上不出来,早把你们累死了。马老六还当面说露能话,马老六说,都鸡巴想上大学,上了大学又咋着?大学毕业还不是照样安排不了?下了岗还不胜农村人!这回年官一家来村转了一圈,人们暗地里都笑话马老六。柏林故意当众说:“老代表,你看看,成山的豁子舅坐着小车多神气,唉,送上门的好儿子你不要,你看看——”马老六恼羞成怒,歪着脖子说:“娘那脚,记者算个球,当年下放到咱村的教授,我还不是摆治他啥样是啥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娘那脚,走着瞧!”马老六一走过去,有人就说,还三十年哩,老兔孙今晚上脱鞋,明早上还不知道穿鞋不穿?大家私下都说马老六受罪不亏。不过,因为近来马老六和李铁山、二秃等人积极活动想把刘发林的园子分了,而且马老六比谁都积极,大家觉得村里的事,有时候离了马老六这号人还真不行。人们表面上对马老六也都表现出一点尊敬。马老六在这方面的感觉很敏锐,一天到晚串联得更积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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