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占山说：“这事先就这么说，情况在不断地变化，有啥新情况咱再说。这回千万不能漏气，刘老头、拴学那几家先不给他们说。等到分园子时候再找他们，不信他狗日的不要。另外，跟老罗头那仨儿说，不能让老家伙知道。这个老罗头，阴阳怪气说不来。”（这老罗头也是荒地村的一个人物，马占山感到他的心思总背不过老罗头）大伙点点头，对，老刘头，老罗头，都不能让他们知道。 马占山说：“大家想想，还有啥没说到？” 马老六说：“娘那脚，成山家也不能说。忘恩负义的东西——” 大家都笑。李铁山说：“娘那脚，你当年半布袋玉米就放一炮，占了多少便宜？咋还说人家没良心!” 二秃说：“你看看，铁山还眼馋哩，铁山，山前街上那事便宜了。五十元就放一炮。”二秃在乡政府门口做事，是村里的消息灵通人士。 见二秃说起山下的事，有人就问：“听说，前几天有人把乡里的牌子砸了，是咋回事？” “咋回事？还不是欠人家的喝酒钱？砸牌子的是开川菜馆的刘三，和我们老板铁着哩。哎，乡里也欠我们老板两千多块钱哩。” 这类话题一开头就收不住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净是现今领导们的一些捣蛋事。还连带出许多顺口溜（说出来有副作用）。大家胡扯的时候，马占山就闭目养神，听到可笑处，也微微笑一笑，大家一说走，马占山就睁开眼说：“莫走，莫走，听二秃吹呼，二秃，接着吹，我还没听够哩。”大家吹一阵，骂一阵，又羡慕，又不忿，又羡慕。马老六一会儿一句“娘那脚”。李铁山就说：“老代表，娘那脚，娘那脚，你一口一个娘那脚，你娘一共几只脚——要是叫你当领导，你不照样想弄谁弄谁？说不定又把成山撵到牲口圈了。” 李铁山和马老六原本有世仇，李铁山认为他爷当年叛变革命完全是因为马老六他爹。如今他们虽然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但李铁山心里还是一百个见不得马老六。 怕他俩顶火，二秃赶着说：“时候不早了，散摊吧，省得费组长家的电钱。” 马占山说：“莫走，莫走，说起钱，又想起一件要紧事。晚上刘发林来家里，还塞给我五百元钱，叫我把这事压下。这是大家的事，我咋能压得下？为了稳住他，我说跟大家做做工作，五百块钱就收下了，这钱我不能拿，叫老代表拿着算了——” 大家愣了一下，立马感到了马占山的伟大。李铁山说：“叫我说，这钱就放在组长这儿，以后咱们商量事也弄俩小酒耍耍。” 二秃也说：“对对对，到时候，我跟咱弄菜。一说都说到半夜——咱这也是为大家办事。” 大家都说这办法好。 马占山就说：“老代表，那，这钱就先放我这儿。” 马老六虽然心里酸溜溜的，也只好歪着脖子点点头。 回到家，马老六老是睡不着，蒙中成山媳妇走了进来，还是当年的两个布袋奶……第二天，马老六想起这梦直奇怪，他在心里是恨着这个没良心婆娘的，怎么还老是想着她——娘那脚! 秋天，是人们收获的季节，也是野猪们最兴奋、最猖狂的时候。这些挨千刀的，凡是地里的庄稼，没有它不糟践的。成群结队的野猪一晚上可以拱掉一大片玉米、谷子和红薯。今年天旱的时间长，玉米、谷子、豆子都叫旱死了，只有红薯还有些收成。野猪们最好拱吃红薯。成山家的二亩红薯叫野猪光顾后只收回一担。大家都说，成山以后可省事了，野猪狗日的有记性，明年肯定还来替你收红薯。成山正心疼得滴血，见人们没心没肺幸灾乐祸看笑话，不由得气急败坏，破口大骂：“我日、日——日野猪他妈——”成山原本想骂人，想到人不能骂，只得改口骂野猪。成山媳妇也气得两天吃不下饭，后来就心口疼。 成山这句“日野猪他妈”成了村里的一个笑话。这天晚上大家在二秃家瞎吹，成山也来了。二秃说：“成山，你真日能，你敢日野猪他妈，你要敢弄个野猪耍耍，我请你喝仰韶酒。啊，你见过野猪咋弄那事?吹牛皮不报税!” 大家哄地笑了，成山弄了个大红脸。说的也是，全村就二秃和三兴见过野猪弄那个事，三兴死了，二秃就成了这方面的惟一。 二秃正得意，二秃媳妇就骂上了：“你死鬼还有脸吹，你就是欠看那号事，你要不是看人家弄事，你悄悄走过去还有啥事？人家正忙着，还会理你？你走过去，也看不见三兴打野猪，也省得人家说闲话，你们这些死男人，一天没事就嚼这号事，见人家弄事就眼红，你们也不是没媳妇？铁山，你媳妇哪点不好？是眼睛仁不黑，还是脸蛋子不白？是俩奶头不大，还是屁股蛋小？可你还老往山前街上跑，鸡巴净往野鸡洞里钻，当心哪天染上‘该死病’!”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二秃媳妇也是个捣蛋货。这婆娘长的不孬，又很会跟男人们浪着玩。大伙儿肯来二秃家，表面上是因为二秃见多识广吹的美，其实主要还是二秃媳妇的浪劲把大家引来的。叫二秃媳妇骂上两句，大家比喝上二两仰韶还受用。你看看，二秃媳妇这一顿骂让大家笑得多欢，哈哈哈，哈哈哈。笑过了，李铁山才委屈地说，只耍一回就叫逮住了，以后再没去耍过，就这老婆想起来骂骂，想起来骂骂，亏死了，人家当领导的成天弄这事也没人管。大家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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