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发林想了想，又给刘振声老头打电话探听这事。刘老头说，村里确实有人说这事，叫他小心为好。还说，这些事都是马占山在下面烧底火，指使马老六、李铁山跳出来串联的。果然是马占山在背后日鬼。刘发林有点心虚了，经过全家反复商量，决定第二天就去找马占山探探底。 虽然决定了，但刘发林心里还是老大的不情愿，就在山上又拖了几天。这天夜里一群野猪拱进了刘发林的苹果园，连咬带拱糟踏了一大片苹果树。园子周围有铁丝网，以前野猪从来没拱进过。刘发林突然感到一种不祥的预兆。 匆匆吃过晚饭，刘发林说：“雪花，我去一趟马占山家。你给我拿五百块钱。” 雪花说：“五百？一百就中了。咱又没求他啥事。再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文老汉在一边说：“雪花，给发林五百块，这种事不能太小气。县官不如现管。平时不烧香，到时候献个猪头只怕也不中。” 雪花这才很不情愿地从里屋取出五百块钱给了刘发林。刘发林心想，雪花吃苦耐劳也精明，就是太小气，把钱财看的太重。以前没钱的时候不小气不行，可这些年家业搞大了，她反而更抠了。这意思他曾给文老汉流露过。文老汉说，女人家，都是这。以后，你也得自己存俩钱。老头子说的对，今年苹果下来，自己腰里说啥也得挽点私房钱。这老头倒能理解人。看来男人都得有个小金库。龟儿子，男人的小金库都是叫女人逼出来的! 马占山正和老婆在院里吃晚饭，见刘发林进来，就拿筷子点着小桌上的饭菜说：“老刘来了，不嫌咱这饭赖就坐下吃点。” 刘发林说：“吃过了，吃过了。” 刘发林接过小凳子在一边坐下，见马占山喝的大米汤，吃的是白蒸馍，桌上一碗土豆，一碗炒鸡蛋。心想，狗日生活还不赖。 刘发林五年前承包荒山时，马占山还是村文书，俩人打过交道，知道彼此都是个人物。自以为成了人物的人都不随便说话。所以，俩人打过招呼，就不吭声了。马占山老婆也阴着脸不说话。 马占山吃了半天饭，才抬头说：“老刘，有事？” 刘发林说：“没事，来坐坐。” 马占山老婆说：“没事？没事你会来我家，你那眼里都是县长、市长，还会有他这个小组长？”荒地村马占山说：“看你说的吧，老刘会是那样的人？老刘，有事只管说，你的事，乡里、县里、地区里都说要支持，咱能不支持？只要能办到。尽管说，尽管说。” 刘发林说：“不急，不急，你吃饭，吃完饭再说。”刘发林想，马占山他当过干部，也算见过世面，知道如今的政策，上次大领导们上山他也跟去了。黄书记说的对，他是不敢胡来的。他不敢，下面的人也只是瞎哄哄，这些红眼鬼，不想出苦力还想过美日子，老祖宗给你们占了块多好的地方，要是把你们放到川北的大山里，早把你们饿死了。刘发林捏捏怀里的五百元钱，心想，马占山他要是不坏事，这钱就给他。老头子说的对，县官不如现管。虽说自己和上面的大领导搭上了线，但也不能骄傲，不能得罪跟前的小领导。 吃罢饭，俩人抽着烟说起正事。刘发林狠吸一口烟吐出来，笑着说：“马组长，听说村里有人议论叫我提前交承包款？” 马占山点点头，很无奈地笑着说：“有这事。这几天我正为这事心烦呢。咱村的情况不说你也知道。前些年弄矿都发了点财，这几年矿石挖完了，苹果呢？价钱直往下跌，咱村人不下劲，果子长的孬，更卖不上钱，大家手里都缺钱花。组里一年没一分钱收入，统筹提留又不能少。以前三兴贷的款大家都不知道。这回一亮家底，村里就炸了锅。老代表、铁山、二秃还有不少人都提出来，说老刘的果园有了收入就得交承包款。我正要找你商量商量哩。狗日蚊子，这青草蚊子咬人真疼!” 马占山在大腿上拍了一下，弄了一手血。 虽说是伏里天，夜里山上并不太热。在院里坐了一会儿，刘发林身上的汗已落了，一听马占山这话，立马又出了一身汗。 刘发林说：“这可要不得，当时说好是十年内不交承包钱，白纸黑字有合同。再说，现在我也根本没钱交，你算这几年我投入多少钱？光架电、提水就花了小三十万。山上又修了水池，这些方面投钱太多。我现在还欠着银行十几万。现在一年虽说有点收入，除了还紧账，余下的都又投到山上了。就说今年嫁接雪枣，买一根接条就五毛哩。一亩苹果园，一年差不多也得投入上千元。有些话我不想说，咱村以前不通电，后来在我的电线上接电，我一分钱都没要。要是叫咱村从山下往山上拉电线，你说说得多少钱？这算不算我对村里的贡献？” 马占山不吭声，香烟头一红一红响。刘发林也不吭声。青草蚊哼哼哼飞来飞去，不断向他们进攻。刘发林出汗多，成了蚊子进攻的重点目标。刘发林一会儿在腿上消灭一个，一会儿在胳膊上消灭一个。也弄了一手血。 马占山抽完一根烟，一边踩着烟头一边说：“你说这事咋弄？大伙的意见大着哩，我给大伙不好说哩，你看这样中不中？下回开会的时候，你来给大伙儿说说，我也帮你说说看。” 刘发林说：“要得，要得。下回开会我下来给大家说说。”他想，他们说马占山在下面烧底火的话不一定准。这五百元就给他龟儿子留下。另外也得把乡里黄书记的意思说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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